这一剑如何狠戾,早已没了谦让、试探之心,正是杀机毕现!
如此便能看出,想要在魔道混出名堂来,若是不够奸猾不够心黑,眨眼间便会丧命。先前寐惑只道他呼延有伤,便只试剑法虚实,不以力道相逼,一番话说得极是善解人意,谁知临到此时,却是倏然变脸,露出了蛇蝎面目。
人道是为魔者多疑,此话一点儿不假。
想他呼延此番易容,变幻面容肤色之余,将气味极力掩盖,兼有十八年未见,寐惑等人应该猜不到他已晋升眼识身境,这修为更起迷惑之意,已然周全之至。随后被众黑衣拦下,他更是将一个穷酸秀才装扮得鲜灵活现,如今剑法试探之下,更是使出了堂堂正正的儒道剑法,与他所述一般无二。一切都是这般合情合理,照道理早该让这群黑衣疑心尽去,放他过去才是,可偏偏寐惑犹自不信,再行吩咐这高瘦黑衣突下狠手,又行试探。
由此可知,这魔道中人的脾性是何等善变多疑,从未有过诚信待人一说,全无征兆亦会即刻翻脸,所说之言,一句都不可信。
在寐惑这等久混魔道之人的心里,一应诸般皆可伪造,唯有这力道最为实在。若是眼识身境修为的人,便定能使出千龙之力,丝毫做不得假,这才真实可信。
如此狠手下去,若他呼延当真是眼识身境的修为,必会被逼得全力以赴。只需他能使出千龙之力,且这行头上并未出现破绽,这才能算是验明正身,毫无虚假诓骗之处。至于呼延使出全力后,是否会因此引出未愈的旧伤,甚或因旧伤复发而殒命,或是死在这一剑之下,在场俱是魔道中人,手下都有万千人命,死了一个小小秀才,谁也不会在意。
说到修为,呼延这才晋升眼识身境,若是放开手脚全力而出,千龙之力自是不假。可他如今乃是易容之身,身外敷着一层伪装的薄皮、毛发,皆尽是银体胎境的血肉熔炼重塑而成,哪里经得起这千龙之力的鼓荡。只需他爆发出一龙之力,这易容的皮毛便会震得脱落,若是千龙之力爆发出来,劲力鼓荡之处,这易容皮毛便会如若粘身的尘土,立时被震做齑粉,随风飘散,易容伪装自是荡然无存。
或许换上惊魔刀,施展出千龙之力的刀法,以他的刀法,这高瘦黑衣的随手一剑,他勉强能够抵挡。只是如今局势,这易容伪装对他尤为重要,他不到万不得已,便绝不能露出马脚来,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电光火石之间,便在众黑衣的嬉笑、叫好声,柳烟惊呼声中,呼延面露惊容,迟疑之色一闪而逝,似想拼力抵挡,却又像是顾忌自家“旧伤”,终是咬牙急退,使出脱胎自柳烟改编《罗烟步》的《阳刚步》,重步退得极快,轻功火候已然不低。
只是他虽退得快,那剑气来得却更快。
先前两人便在近处试招,相隔便在百丈之内,你来我往打得好生热闹,这时节对手徒然狠下杀手,那万龙之力凝成的血龙剑气,呼啸似凄厉龙吟、众生惨啸之声,狂猛龙姿凝聚如实,一出剑便已有三、五丈长,如若血龙腾云,离弦厉箭,眨眼间便已猛张血口,狠咬向呼延!
呼延早已面色惨白,面色惊慌失措,应对倒还算机敏,倏然侧身欲图躲开,却还是为时已晚。
“嗷!”
“噗——”
便在那血龙呼啸如吟吼之声里,血龙自呼延身侧一闪而逝,带走了他一条壮硕臂膀,却是齐肩而断,血洒满天,伤口处鲜血淋漓,如若巨齿啃噬之伤。
呼延自牙缝里挤出一声闷哼,却是不吼不叫,倏然出剑,却是朝这剑气化作的血龙头颅而去,迅疾一剑斩在这血龙咬着的他那断臂,将自家手掌切下,又以柔力一带,恰巧送回了自家空袋里,这便紧紧捂住了自家断臂之处。
他眨眼间单手翻飞如幻影,打开空袋将自家手掌扔进去时,顺手带出一块尸肉,触及长鞭时强行抽出几丝天火,便在手中将这尸肉炼化,暗自揉捏做薄皮,即刻贴在了断臂伤口上。
这刹那间,他动作敏捷至极,又兼有血龙之身遮挡,无非兔起鹘落之间,恐怕鲜少有人留意他这些隐晦的动作。
“这位好汉!”
似是因为骤然受了重创,呼延面上愈发惨白,却是愈发迅疾地后退,企图远离这高瘦黑衣,犹自惊疑问道:“不知好汉这是何意?无非切磋,先前说好验明正身便放我二人归去,为何如今却突下狠手,欲取在下性命?”
“嘿,嘿嘿!你这呱噪书生说得好生有趣!”这高瘦黑衣的面巾下传出两声嗤笑,目露嘲讽之色,“我等俱是魔道众人,说过的话便如若放屁一般,哪句话做得真?偏偏你这书生还当真了,今日便教你一教,好叫你知晓我魔道中人是何等脾性!哈哈!这等言而无信的伎俩,无非是等闲之事罢了!若是你便当真,待得身死时怕也依旧茫然不解!我如今说与你知,却是还算心好,让你死个明白罢了!”
这等叫嚣之言,呼延又岂会在意,在他余光紧张偷瞥之处,那血龙咬住一截断臂,血洒百丈之遥,待得落到寐惑不远处才力尽消亡,那断臂掉落在地,一溜儿滚落到寐惑身前才僵止,却叫呼延真的变了脸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