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见面前这冰霜美人儿,杏目含煞怒叱出声,呼延顿时一愣。
这人倒是似曾相识,该是曾见过一面的人,尤其是这等姿色极佳的美人儿,自是总能有几分印象,这边厢心念一转,立时想起来,这正是剑魔门的真传弟子,早已传闻要与南宫永结连理的月红。
“哎呦!这不是……我师弟媳妇么?”呼延惊喜大笑,“为何一脸怒容?莫非是我师弟南宫怎生欺负你了?且来与我慢慢说道,若是他真欺负你了,我立时带你去找他!帮你评评理!”
“嗯?”
听呼延如此说,月红反倒惊疑起来,兀自又好好打量呼延一番,再回想到昨夜里那情报,此时犹自迟疑道:“是你吧?你不是原本的刀魔门十三真传么?南宫他师弟,怎生才千年不见,你便成了刀魔门的大师兄?”
“哈哈,我师弟媳妇倒是好眼力!不错,是我!”
呼延笑得甚是爽快,坦然应诺之后,便自促狭笑道:“我便说怎生此番归来,未曾在我刀魔山见得师弟媳妇,想来定是南宫他没本事,惹怒了我师弟媳妇,将你气回娘家去了吧?哈哈!师弟媳妇,有何冤屈尽管向我说来,我替你教训他!定为你出这口恶气!”
“呸呸呸!”听得呼延打趣,饶是月红脾性淡漠,亦是羞红了俏脸,连啐了好几声,这才瞪了呼延一眼,嗔怒道:“什么师弟媳妇,太难听!休要辱没了我的清白!我如今尚是待字闺中,气与不气,干他南宫何事?那等呆子,我……我才懒得理他呢!”
呼延闻言愕然,遥想当年之事,一个愿娶一个也该愿嫁,按说早该好事成双了,可听月红如今的口气,却似是这八字还没一撇,这其中不知有何古怪,呼延琢磨了片刻,却是幡然醒悟,惊呼道:“莫非我南宫师弟他……前番道比还是未曾晋升百位?这却是不该啊?以当年南宫师弟的本事,百位该是极为稳当之事,却不知又是何处出了差池?”
“干他何事?”说起这事情,月红心里总不是滋味,没好气道:“他前番道比倒是争气,夺得二十九位交椅,八百年前便曾求他师父刀魔神主老人家来我剑魔门提……亲,只是……”
说起自家之事,月红亦不免羞赧,这“提亲”二字总觉得难以启齿,自是含糊掠过,可话到此处,这“只是”之后,她又自难言起来。
“我南宫师……弟竟杀入道比二十九位去了?果然厉害!”呼延自是听得惊喜,转瞬又自疑惑不解,“既然如此,你与他已然能算是门当户对,想来两位师父亦不会为难此事,为何拖延至今还不曾结亲,这又是为何?”
“……”月红神色复杂,深深看了眼呼延,这才咬唇含糊道:“只因我师父他下山云游,已有千年不曾归来,无他应允此时,这事情自是无从提起……哎呀!”
她忽而惊呼一声,抬头已然怒意重现,怒煞瞪着呼延,青葱白指遥遥指向呼延,嗔叱道:“你这人!被你一番搅合,险些让我忘了来意!快说,我家小师弟守穗去了何处?你将他弄到何处去了?”
“……我师父他下山云游,已有千年不曾归来……”待听得这话,呼延脑中轰然炸乱,忽而变得一片空白,兀自呆怔当场,连月红后来的话,也一句都未曾再听进去。
他脑中猛然回想起就在数日之前,他即将自剑圣遗库离去前,顺着石壁缝隙曾有惊鸿一瞥,绝望惨呼声犹自响在耳畔,依稀听闻话中之意,乃是个得以参悟大道的神境巅峰人物,最终血光四溅,惨死在剑圣遗库之中,成了那剑圣残念用以杀鸡儆猴,震慑呼延贪婪之念的用具。
再行联想起那剑圣嫡传血脉的守穗,还有他这剑魔门新晋真传的身份,顿时豁然开朗,却是八九不离十,猜出了那剑魔神主的去处,甚或是……归去之处,葬身之所,忽而觉得不寒而栗,心头滋味繁杂。
片刻后,他终是暗叹,“命途际遇,当真这般千变万化,神秘莫测么……”
这念头一闪而逝,待得回过神来,见到对面那月红依旧怒目而视,一副不听得回应便不罢休的模样,呼延立时迷惘道:“师弟媳妇,你这是何意?你剑魔门小师弟不见了,寻我作甚?他去了何处,我又如何知晓?”
“你不知?”
见呼延茫然模样不似作伪,月红亦是一怔,转瞬却又更怒,“千年前你与他私下一战,听闻是不胜不败,其后才隔了两日,你二人便都在夜间不告而别,你休要骗我,说这仅是巧合!你定是与小师弟有过密谋,引诱他与你一道做下这顽劣之事!这罪责我暂且不追究,我只问你,我小师弟守穗现今究竟人在何处?是否安好?速速与我说来,不得胡言乱语诓骗于我!”
听得这话,呼延心头不由一暖,心念暗自失笑道:“看来这女人却是面冷心热,剑魔门这许多真传,唯有她是真性情,对守穗亦是真心关怀,如此真诚心念,在魔界稀世罕见,尤为难得了!与南宫倒是……绝配!哈哈!我日后若有门径,定要促成这二人的好事,让这般真情真性之人终成眷属,成就这一番佳话才是!”
至于那守穗身在何处,呼延自是心知肚明,想来他守穗还在那剑圣遗库之中,紧抓住这珍贵际遇苦修、熬炼,性命自然无忧,连呼延眼馋至极的那口圣剑,最终恐怕也要落入他守穗的空袋,待得他出关时,必定是一鸣惊人,自不需提。
呼延虽说知情,可这事情断不可乱言,否则若是套话出了差别,其中猫腻定瞒不了刀魔神主这老奸巨猾之人,倘若让他晓得呼延有胆骗他,定免不了雷霆之怒,一经酷刑盘查下来,呼延多半还有性命之忧。
是以这事情已然成了绝密封口之事,呼延断不能走漏半点儿消息,死要青山不动,全盘矢口否认。事关身家性命,饶是明知月红挂怀守穗安危,呼延也唯有在心底说一声抱歉了。
“师弟媳妇,这可真是笑话!”呼延哑然失笑,摇头笑叹道:“若是我未曾记错,千年前的确同你刀魔门新晋真传弟子守穗有过一战,那一战不分胜负,我与他皆尽不甘不服,其后又邀约两日后再战,这一战三千手,依旧平分秋色,自是齐齐离去!如今想来,也是一桩奇妙之事!哈哈!只是这夜间,我忽有要事,自是匆匆离去,此去坎坷离奇,一去便是千年,前些日子才得以归来!至于那守穗之事,我当真一事不知了!”
“嗯?”待见呼延神色真挚、言行自如,月红亦不免犹疑起来,片刻后杏目又是一瞪,冷喝道:“你所言当真?你敢发誓,未曾骗我么?”
呼延神色肃穆,一本正经扬手起誓,沉声道:“我立誓,所言句句当真,断无半句虚言!否则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于呼延这等老魔头而言,誓言亦不过是种手段、伎俩,用以哄骗更有份量,至于这誓言是否会应验,呼延自是从未在意过,是以他口中的誓言之类,才是最不可当真的。
月红却是不同,听得呼延立誓,终是疑心渐减,渐至信了两分,俏脸上却倏忽闪过忧虑、焦躁之色,想来心里依旧忧心忡忡,不得安宁。
这月红此时的心思,呼延隐约能猜出几分,亦是觉着复杂。
她那小师弟守穗已有千年消无音讯,自是一桩烦心事,随后便是这剑魔神主,亦有千年无迹可寻,不知去向,恐怕这便不止是月红,对于一应剑魔门的门人而言,都是一桩最大的烦心事。
虽说剑魔神主实力深不可测,早已是神境巅峰修为,在这祖辈不出、至境隐匿的岁月,鲜少会遇见危险,可俗话说国不可一日无君,家不可一日无主,他这剑魔门一派之主已有千年寻觅不到,不知因此耽搁了多少大事小事,起码月红与南宫这大喜之事,也不得不暂且搁置,已然蹉跎千年,并且剑魔神主一日不归,这事情便要继续延误下去,这才是月红如今最为烦心之事。
看这模样,真不知剑魔神主何时才会归来,若是此番下山云游数十、上百万年之久,岂非她与南宫之事,也要等到沧海桑田,她月红人老珠黄去了?
虽不知剑魔神主究竟去了何处,但月红观其离去的时间便隐隐有种预感,似乎剑魔神主此行,同她这小师弟干系极大。所谓病急乱投医,如今诸事烦忧,无法可解,忽而见得呼延这一同失踪之人,似是与此事也脱不了干系,如今突兀现身,自是急切前来询问,便想要先询问出小师弟的去向,藉此兴许就能知晓剑魔神主现今身在何处,若是能寻到剑魔神主,她这满腹烦心事,自然均能迎刃而解了。
可谁知呼延一问三不知,似是毫不知情,一切仿佛又归回原处,希望全无,诸般烦心事一时间齐齐涌上心头,翻复潮涌,滋味更是煎熬。
“我不信!我不信!”
神色变幻片刻,忽而见得月红神色激动莫名,杏目中反倒煞气更甚,怒视呼延叱道:“你这人满口胡言!我断断不信!你定是知晓,却偏生不告诉我,尤为可恨!我……我……我杀了你!”
她仿佛将心头幽怨、忿怒、焦躁之情汇聚一处,如火山爆发出来,猛然抽出一口利剑,身化虚影狠狠朝呼延扑去,那迅疾剑气,夹杂着无尽怨、恨、怒,悉数朝呼延宣泄而去。
“你速速与我说出实情,切不可再有丝毫隐瞒、诓骗,否则我今日定要杀了你这可恨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