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有人飞升了……”
呼延抱住柳烟,深深吸了口气,眯眼喃喃。
上界血脉渐至稀薄,提升境界愈发艰难,堂堂上界尚且如此,人界更不必说。呼延飞升前的人界,比之上古人界初成之时,修者已然少之又少,且大多境界低微。
如今的人界,芸芸众生皆凡人,血脉杂驳至极,连修炼亦不得其法,即便偶得法门,也无心智参悟,即便悟性足够,那血脉杂驳的肉身也难承受功法熬炼之苦,若是强行修炼,十有**血脉分离,最终爆体而亡。
现今人界可谓修道难,难于上青天,凡夫俗子早已泯于尘世,终日浑浑噩噩度日,受得礼仪教化,谨记人理伦纲,知晓君臣家国,沉迷那权势、红尘之美,却不知修道玄妙,如此一来,修道之人更少。
即便修炼到巅峰,却因血脉太过稀薄,天劫便成生死之劫,渡劫之人九死一生,唯有大机缘、大气运之人,才能窃得一线天机,继而渡劫飞升。
而在如此世道之下,犹自能飞升之人,无一不是血脉尚纯、聪颖非常且身怀大气运、大机缘,又要有大毅力、大坚定的绝世之姿,比之往昔反倒更见杰出,是以但凡遇得下界有人飞升,必定引得众多神主蜂拥而至,若是万古难遇的奇才,连诸多圣人亦会放下身份,竞相争夺,俱是魔界大盛事。
呼延渡劫渡得离奇古怪,本以为早该死在万千正道齐攻、天劫怒雷之下,谁曾想苏醒时却离奇到了上界,更是并未如其余飞升之人一般现身各大圣土,才导致其后命途坎坷多难,挣扎着、卑微着终是保住一条小命,艰难踏入魔界,个中诡谲他至今犹自懵懂、迷惘。
他昔年只道这传闻中的诸道圣土出了大差池,存亡亦不明,才会有这般大的疏漏,其后到得魔界,却遇到南宫这如意飞升魔界之人,终归知晓仅有他一人另有诡谲,不可一概而论,这便更觉古怪,只是毫无线索,便只得暂且搁下了。
倒是他踏入魔界这五千余年中,下界总计飞升三人,几近千年难遇。
只可惜这三人飞升,有一人乃是呼延才踏入魔界之时,那时他受得追杀,正自疲于奔命,这等大事自然无心顾及。第二人说来也极其巧合,飞升时呼延还在剑圣遗库苦修,一来无从听闻,二来以他那时小小刀魔门真传弟子的身份,这等大事自然无从插足。
至于最后这一人,说来也是不凑巧,那时呼延闭关,门派又是草创,诸多琐碎事宜牵扯心神,又加之自知无力争夺,自是不大上心,以至于柳烟与许员外留意到这事情之时,已然尘埃落定,到了第二日清晨去了,就此错过。
直至呼延前番出关,吩咐柳烟及许员外密切留意这飞升的消息,柳烟随即醒悟呼延那飞升的隐秘身份,对呼延的打算便也猜出了大概,这便上了心。
她曾经听得呼延所言,飞升前在人界有些名头,料必呼延打起这飞升之人的念头,便是欲图凭借他原本在人界的名头,打动飞升者起意投靠。只是对于他的打算,柳烟思忖着应该有些成算,只是这成算却又不大。
一来呼延说得含糊,究竟他先前有多大名头,柳烟亦是不知,但名头这东西实在不好说,兴许当年呼延的确名噪一时,经由如此漫长岁月洗刷,到如今能否还能传闻,便有待商榷了。二来呼延飞升上界已有五千余年,即便真有名头,相隔如此漫长时日,时至如今的飞升者能否还知晓犹自未知,可说起影响,却估计无堪大用了。
毕竟这上界万族,绵延万古,如今还能威名远震之辈,无一不是诸多先祖、至境大能一流,即便在岁月长河中陨落如河沙般繁多的圣境强者,至今还能听闻其威名的,也不过是寥寥无几,更何况那人界世道更替极快,即便真是枭雄、豪杰之名,那岁月无声汹涌之下,淹没在长河中的声名,怕是愈发数不胜数。
在柳烟看来,呼延这念头的成算渺茫,但看着他如此为门中操劳之心,自是不愿打击他的热情,这便含笑听闻,也真就吩咐门中密探,开始密切留意那飞升血池的动静。
飞升渡劫的动静颇大,若是下界有至强者放开气息,引来飞升之劫,自引劫之时起,那亘古平静的血池便会溅起波澜,若是此人成功渡劫,血池更是奔腾如沸水,已然在引渡飞升之人,只需有心留意,必定不会忽视这般惊人的动静。
沉寂了四千余年的血池,今日忽而波动,涟漪层层奔涌,继而血浪滔天,待得密报传到血刀魔山时,那血池之水已然喷涌如血柱般壮观,几有贯连天地之势,这等惊人异象,连圣人一流业已被惊动,闻风而至。
待到这一步,便是常人也能猜到,此番飞升之人非同小可,必定是绝世天才一级。而那血池如此喷涌,已然到得巅峰,想来这飞升之人已被接引,正在穿越时空漩涡,穿越万千大界壁垒之时,兴许还有一时半刻,便该自血池洗炼肉身而出了。
时辰紧迫,呼延亦不敢耽搁,只怕去迟了便万事皆休,这便牵起柳烟疾步下山,跨上门中早已备好的龙马,率领门下十余人浩浩荡荡疾驰奔去。
那飞升血池便在魔界中央的魔城之中,立在祭祖大殿的深处,待得呼延一行狂奔到地头,遥遥可见那冲霄血柱,周遭人声鼎沸,放眼望去人头攒动,密密麻麻不可计数,将那方圆数里的血池亦挤得无处立足。
如此盛况,还是早已禁止常人前往,四周俱是各道各门的圣人、神主一流与其随从,若是再无常人禁足之令,怕是真要挤到百里开外去了。
待得呼延到场时,血池周遭虽说拥挤得可谓滴水不漏,但乍一眼望去,却也是泾渭分明,似有无可触及的巨力,将这魔界诸多势力分作十二脉,魔界魔祖一脉,余下十一位圣人开创十一道,天下万千门派,皆有各自归属,看似并无明确划分,却是断然不可有丝毫擅逾。
呼延如今亦是一门之主,乃是血刀魔门门主,这飞升天才之争,血池之畔,自然有他的一席之地,却不能去错了地方。这血刀魔门归属于器魔道,他便该去往器魔道所在那一片地界,若是去错地界,站在其余道祖的地头,惹了笑话不说,更是两边得罪。
虽说呼延不大守规矩,但如此大场面,他亦唯有谨守规矩,径直前去拜见器魔道祖,随后便领着柳烟与众人寻了个角落处安坐,与周遭有些交情的神主闲谈开来。
在座谁都晓得这位主暗中与刀魔门结怨极深,那道中大比上的争斗可谓是生死相搏一般,但所谓人多了便是江湖,总有恩怨情仇、喜厌亲疏,并非因为那刀魔门显而易见的势大,便要卑躬屈膝、讨好巴结,俱是一门之主,总有些自矜与身价,若是不喜这刀魔神主,抑或早有间隙,自是不屑去与刀魔神主奉承讨好,这便算是暗中与血刀魔门志同道合,渐至接下了交情。
自有那亲近刀魔门的神主,见得呼延一众到来俱是一声冷哼,本欲冷嘲热讽几句,但想及此时大事要紧,这便只当视而未见了。
此时临近飞升者到来,全场数万人却无喧哗、吵闹,皆尽全神贯注,紧张留意着血池动静,即便有何言语,亦是刻意压低声调窃窃私语,大多是对此番飞升者闹出的偌大异象啧啧惊叹。
“如此动静,实在非同小可!”
“本尊纵观近万年来,唯有五千余年前,那一次的动静才能堪比此次,连魔祖亦被惊动,只可惜那一番大动静,却是让人乘兴而来败兴而归。本以为将有惊世天才出世,谁曾想那血柱冲天异象渐至平复,却未曾见人,魔祖亲自探察,最终似是无疾而终,成了一桩悬而未决的疑案,也不知这一次……”
“说来也玄,前番见得这血柱冲天的异象,我还热血沸腾,只道又是一番厮杀争夺的大战,估摸着我等小家小门,实在上不得台面,自知无力争夺,只当是看一出好戏,本想看那圣人亦争得头破血流的景象,谁曾想如此草草收场,到头来却是无人飞升。还好这遗憾,看来今日应能得以弥补……”
“唉!那次之后总算虚惊一场,后来的飞升者皆俱如常而来,再无诡谲。但今日这异象与当年何其相似,我只怕其后亦是一场空,闹得不了了之,若是如此,怕是魔祖亦难以收场。若真是如此,这飞升血池生出何等差池,魔祖将去亲自查看了!”
“若真是如此,这便怕是出了大状况,凶危之兆啊……”
几位神主纷纷颌首赞同,未免生出忧心忡忡的神色来,再没了闲谈的心思。
听得身畔两位神主闲聊之言,呼延却是似有所悟,总觉着这话里所言,前五千余年那次诡谲之事应是与他有关。这预兆来得直接、清晰,呼延正自假扮无意多问两句,却已听得周遭响起如潮惊呼。
“快看!飞升者已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