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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二七犹豫(第1页)

“史老头儿……”

听得担忧成了真,呼延自是心下一沉,亦是眯眼闪过一抹寒光,“此乃魔祖亲自授意本尊之事,说起来本尊也不过奉命行事罢了,但在魔祖所言之中,却断无让我送命之意!本尊劝你动手之前,还是先行禀告魔祖一声才是!”

史记摇头,但那看似昏花的老眼望着呼延,仿佛也有一丝淡淡的怜悯,“老朽来之前,未曾听闻魔祖另有授意,是以自该听从降罪祖命行事……血刀神主,多说无益,还是让老朽送你一程吧!起码老朽动手,总能给你留个全尸……”

呼延闻言双目暴睁,怒喝道:“史老头儿你岂敢妄自行事!休要执迷不悟,本尊却也懒得与你寡扯,尽快去禀告魔祖吧!”

这边厢对答拖延片刻,三派门人生恐二人开战而被殃及池鱼,是以退出魔界倒也其速甚快,此刻已然去了七七八八,所剩无几。呼延见状暗自松了口气,兀自留下一句怒喝便欲转身逃离,哪曾想刚一动身,那史家老头儿手中玉笔一抖,便在虚空如走龙蛇,须臾间已然以星光虚画出漫天符箓,洋洋洒洒好似上古祭告天道的铭文,转而已呈牢笼之势,将呼延紧封其中!

骤然遇袭,呼延惊怒交加,却自忖实力不弱,倒也未曾太过惧怕这圣人招法,兀自怒吼出刀,挥洒百万凶魔直扑一面星芒符箓而去,自是欲图全力破开一面,就此脱身而出。

“轰!”

百万凶魔之众,便有百万大山之力,哪曾想这等巨力砸在那看似细密的星芒符箓之上,只爆出轰然一声巨响,却未曾撼动这一面星芒符箓丝毫,那乍一看细弱的星芒符箓,竟是坚不可摧!

待见这一幕,呼延才暗自心惊,至此再没了小觑圣人之心。

他得了刀圣传承,倒也知道这圣人之上的力道,待得踏入圣境之后,十万大山之力又复凝实,亦会刚极而生柔,化作一海之力。这力道如海比之力道如山,自是又增太多玄妙,到得这境界的力道,刚中有柔,柔中有刚,刚柔并济隐隐符合天道阴阳之意,虽说一海之力堪比十万大山,但十万大山难填一海,一海之水却能吞没十万大山,这力道本身有了高下之别,欲图以神境挑战圣境,自是艰难至极。

但他曾经本以为自家用《刀气淬体炼血**》熬炼血肉,而今到达神境巅峰已有百万大山之力,对敌寻常神境巅峰,便如圣境出手般足以以一敌百,则他与低阶圣境相差仿佛,即便略有不敌也能自保无忧,待得此刻真个对将开来,才知道自家这念头实在大错特错。

饶是他强过寻常神境巅峰十倍,但一来力道有了高下之别,二来这史记史老头儿竟也不是初入圣境之辈,单凭这一刀试探出来,这老家伙实力深不可测,单单一粒星芒符箓便有一海之力,将他围困当中的星芒符箓,乍一看也少说有万数之多,这老头儿几近是圣境巅峰的修为,实是恐怖之至!

无非瞬息,这万千星芒符箓所化的牢笼迅速紧缩,呼延惊怒之余已然不管不顾,唯有即刻又使出禁忌秘法《燃骨爆》,燃烧一段肋骨换来力道暴增百倍,不顾损耗般拼命舞刀,那一道刀气化作亿万凶魔,犹自层层叠加,才勉强延阻住这星芒符箓所化牢笼的紧缩之速。

看似暂时延缓,但极力爆发犹自无从脱困,呼延心沉到了谷底,兀自知晓自家今日危机,生死已在旦夕之间,顿时心念急转,暴吼道:“放我出来!莫非魔祖亦要言而无信,失信于天下么?”

他这一声吼果然有了奇效,那史老头儿眉头轻耸,便自放缓了紧逼之势,眯眼寒声道:“失信于天下……你这是何意?”

呼延得了这片刻松弛,急忙重重喘息换了口气,这才面色阴晴不定,一面依旧拼命挥刀寻找脱困的时机,一面犹豫后才咬牙冷道:“魔祖暗授机宜之事,本尊已告知自家夫人、大长老许员外与自家徒儿三人,只需本尊稍有差池,自会命人将此事尽告天下之人,好叫天下人知晓……”

“哼!”

史老头儿闻言似是暗松了口气,这便冷笑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你血刀神主果然有些小聪明,但这又何用之有?在这魔界之下,一应风吹草动皆瞒不过老祖宗耳目,只需听闻稍有风传,自会将之苗头扼杀,包管你要大失所望!这等宵小手段还想威胁老祖宗,实在可笑,可笑!”

但得呼延却也冷笑,兀自道:“在这魔界兴许无用,但他们此刻早已身在魔界之外,这事情的原委始末自会传遍上界天下,那妖国、仙境、佛土与诸多圣土之中,抑或是天下受难人族,皆能有所耳闻。实不知魔祖因此失信,日后若得人族重兴,谁人还会朝魔界投诚?只怕这便是因小失大,这一番失信,足以寒了天下人之心!”

这话顿时又让史记一惊,隐觉不妙,却又强自镇定道:“你以下犯上,不顾明令强杀名门之主,此乃不尊祖命、大逆不道的行径,老祖宗因此降罪于你,你也算罪有应得!便是你派人巧舌如簧,只是这事情摆在明面上,又岂能挑出老祖宗半点儿毛病?”

到得这一步,呼延反倒心静如水,振振有词道:“这世间总有看得透的人!加之本尊派人散播之中,便也有昨日魔祖与我的详尽对答,只需明眼之人,对比魔祖尽百万年来的行事,自该看得出此事的蹊跷,知道其中何为真、何为假!真相必将大白于天下!”

这一语说得史记面色微变,呼延却犹自觉着不够,促狭笑道:“尤其是诸道道祖抑或神境强者,俱该是有这般眼力之人,日后若有我人族重兴之时,魔界若想权倾族内,单靠本身神主、圣人,怕是远远不够……若因这件小事而失了人心,这恐怕才是因小失大了吧?”

听得此处,才令史记面色大变,忍不住抬头偷偷瞥了一眼高空之上,似有问询之意。

他这似是隐蔽的行径却未曾逃过呼延的注意,也立马抬眼一看,不禁双眼微眯,瞳孔猛缩。在他们激战之处的高空上,那悠然翻卷的浓云之中,恍惚有一道微不可查的人影隐匿其中。

在此时此刻能够隐身在旁之人,其身份不言而喻,自该便是魔祖无疑。

这让呼延觉着莫名的古怪,猜不透魔祖在此观战有何用意,他扪心自问,自家不过是一介小小神主,实在当不得这等堂堂至境大能的魔祖如此重视。加之先前那一桩也透着古怪的买卖,这魔祖在其后的算计与用心,愈发变得令呼延捉摸不透,胆颤心惊。

他隐隐觉着,好似自家在不知不觉中,甚或是在他未曾出世之时,打从那刀圣之处开始,便已落入一个扑朔迷离的局势里,这一世也未曾逃出那一只深藏于暗中的巨掌的掌控。

哪怕这只是他恍惚的揣测,也足以令他在这一刻遍体生寒,离奇的恐惧与不安。但是在这时节,他所知太少,一切都仿佛镜花水月,任他如何推衍、琢磨,也断断理不出个头绪来,唯有将这未知的恐惧深深掩藏,转而担忧此刻自家的生死来。

这一刻的呼延太过脆弱,由不得他不去担忧,便因生死极为罕见的再度脱离了他自家的掌控,此后究竟是死是活,他已然无从选择,只能看那隐藏在云层里的人影最终如何定夺,生死只在那人一念之间。

但是在这紧要关头,那云层里的人影一动也不动,出奇的沉默,谁也猜不透他此时的沉寂,究竟是在想些什么,抑或在权衡什么。

待见这人忽而沉默不语,呼延反倒略觉轻松,他怕就怕魔祖毫不犹豫下令将他杀了,他便任有天大的手段,今日也难免一死了。只要这人未曾下令,这沉默便是他在犹豫、权衡,便是代表呼延还有生的希望,对此时的呼延而言,这沉默自是好事一桩。

但饶是如此,最终判决未曾下达,这等候便如若煎熬。

尤其是他呼延尚在史记这星芒符箓所化的牢笼中,他便忍不住想要挣脱出去,不愿一直受制于人。于是他连那禁忌秘法也不敢撤去,疯狂刀气反击之中,短短数十息已然在燃烧第三段肋骨,等若这数十息已然损耗自家百中之一的神血,消耗尤为巨大,使他肉痛不已,更自愈发担忧,生怕这魔祖犹豫太长,他等不到判决之时,便提前耗尽神血而死了。

在这患得患失的煎熬里,他可谓度日如年,没来由生起一股子暴戾、烦躁,暗自怒骂道:“娘西皮滴!这人太聪明果然也不好,做事瞻前顾后,权衡利弊太多,便自这般不利索!磨磨叽叽半响也没个准信,又不是他自家的生死,何至于这般艰难?换作是你家呼老爷我,决定这小小一个神主的生死,便宛如捏拿蝼蚁、蜉蝣一般,早该下手啦!”

他呼延兀自在心头抱怨、讥讽抑或怒骂,以此消解着心头戾气,而那史记史老头儿未曾得到吩咐,自是不敢轻易出手,眼巴巴枯等着上方老祖宗抉择,亦是等得艰辛。

转而是那高空云层的人影,仿佛事不关己般沉默许久,但谁也不知他此刻欲下的决定,对他而言是如何的艰难。但无论如何艰难,他总该拿出个抉择来,于是过了半响,那人影慢慢抬起了一只手臂,让下方二人的心也随之提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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