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部分留守的宫人,哀帝陵渐渐找回了长眠的宁静。
入夜。
程英嘤听着前殿拔营的喧哗,和奴才所的冷清,仿佛隔成了两个世界。
她将赵熙行给她的堪舆图都背进脑子里了,还是坐立不安,半刻钟半刻的,数着天亮。
明日,她就要去看他了。
三年了,她终于可以单独和他说说话,捧一抔他坟上雪,让他瞧瞧十八岁的花儿。
他是否还认得。
砰砰。程英嘤敲开了萧展的阁门:“阿弟,我明天会去看他……”
萧展的眉眼在夜色中有些晦暗,却还是点点头:“我知道了。阿姐多小心,避开赵家的侍卫走。”
程英嘤应了,略微踌躇,轻道了句:“阿弟,不,萧展,有个问题,一直想问你……你眼中看到的,相信的,他眸底倒映出怎样的我,我又是如何,存在于他最后的时光里。”
萧展微微眯了眼:“因为明天要去看他,所以要求个答案么。”
“是。想知道,如何回应他,想知道,困扰我三年的答案,是无解,还是自欺欺人。”程英嘤深吸一口气。
萧展低头,沉吟片刻:“同病相怜?”
程英嘤不解。
“我从来不恨父皇,只是恨,为什么偏偏是他,是君王。他被推上那个位置,从此坠落注定的结局。而你呢,因为姓程,就被选中,成为朝堂的棋子,懵懂之年,余生就和皇权栓成了死结。”
萧展顿了顿,无声一叹。
“父皇或许在你身上,看到了同样的命运吧。”
那一刻,程英嘤看到夜空中雪散云开,一轮冷月升。
将她的心儿映得浸凉。
她没有说什么,辞别萧展,又敲开了容巍的门,问了同样的问题。
作为武将的容巍,似乎觉得是个磨人问题,想了良久,才迟迟疑疑。
“希望?”
程英嘤眉梢一挑。
容巍挠了挠头,脑海里浮现出那张苍白又温柔的面容,总觉得像一场梦似的。
他一把破军刀,斩神灭佛,刀下留过多少英雄好汉,却唯独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男子,一句话,就让他刀道顿悟。
那该是怎样的,一把藏在心中的无形之刀呢。
“陛下心中有一把无形之刀,世上无人可胜。然而,经过洛氏大案,右相夺权,在无尽的痛苦和落魄中,这把刀刀锋卷刃,刀影晦暗。而娘娘您,那时的笑容明烂,或许映亮了那把满尘刀吧。”
容巍说完,看向了夜空中的雪月,光影扶疏,仿佛又见那日桃花,刀影中开到荼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