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九章】
宫茗的迷茫与不安持续了很久,虽然在学校还是与平时无异,可是一想到陈景枫对她的态度,心底的恐慌就止不住的蔓延。情绪恍惚到极致的时候,还会在物理课上无意识的在练习册上画下对方的简笔画像,或者是誊下一句诗。
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恨不生逢时,日日与君好。
这是她内心的映照,她们之间隔了那么多年,岁月是人永远无法逾越的鸿沟,但是或许,爱情会成为她们的桥梁不是吗?可万一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呢?
她不得不去想,如果陈景枫爱不上她会怎么办?可光是想想就不能接受,宫茗只能逼着自己摇头,拼命的甩掉心头不好的念头,将注意力放在了学习上。
不要去想,不能去想,至少现在,她还不想那么快去面对所谓的结果。
就这样,时光如沙漏一般从指缝中缓缓滑走,转眼,一个月又将过去了。
晚上十点半,这座城市浸在了灯红酒绿的喧嚣中。沐浴着黑夜里的霓虹灯光,陈景枫裹紧了身上单薄的外套,将脑袋埋进领口,双手插兜,快速的朝着自己家楼下走去。
从中午开始几乎下了一整天的大雨,在八点多的时候停住了,可陈景枫将要回到家的时候天空又飘起雨来。黑夜里,寒凉的风裹着冰冷的雨打在脸上,很不舒服的感觉,逼着她不得不走快一点。
总算是进了电梯,快速的摁了电梯的楼层之后,陈景枫伸手拍掉了沾在衣服上的雨水,双手插兜的靠在电梯扶手上,望着电梯摁键发呆。
今天仍旧是很忙,早晨查了房,下午只做了一个手术,但是持续的时间很长,一直到接近九点半后才会下班。下班之后她回办公室,却没想到会有人在里面等着自己。
那是一个和她差不多大的女人,身上还带着刚毕业的学生气。陈景枫是认得她的,因为今天查房的时候她还见过这个女人。
是她名下负责的病人的家属,亲属关系是父女。这女人的父亲一个星期前住进了医院,患的是左股根部皮下包块,属恶性肿瘤。
但凡来医院的病人一听有癌变的可能,都会很担忧人财两空,各种忌病讳医。所以刚开始的一段时间,那个病人闹着要回家,不想治了。她和另外一个医师做了许久的思想工作,又跟她女儿说明了情况,反反复复的说,手术不是大问题,关键是术后恢复,担心会有复发的可能。
总之,嘴皮子都磨破了,这病人才在家属的劝告下同意动手术,动手术的时间就是三天后。
那时陈景枫见那女人站在自己办公室门口,只以为是她父亲又出了什么问题。她刚做完一场大手术,虽然身体相当疲乏,但还是耐着性子关切的问,“有事吗?”
那女人在她面前说了一通感谢地话语,至于是什么,陈景枫也听的不太清楚,但是,走的时候,留下了一个红包,陈景枫看着办公桌面上的红包,瞬间精神了。
她知道这里有收红包的习惯,但她这还是第一次收到病人给的红包,故而有些不知所措。虽然是第一次,她也没有假清高的拒绝,因为收下红包就表示你会好好救治,这是不成文的规矩。
之前有师兄提醒过她,说是之前有新来的医生不肯收病人家属的红包,然后那家属就觉着是不是家里的病人没得救了,是不是医生不愿意救治了,各种闹,各种戳着医生说庸医明明这里救不了还要耽误病情之类的。总之,就是一件挺奇葩的事情,所以陈景枫留了个心眼,不动声色的先收下红包,打算手术之后,把红包还回去。
业内收红包成为一件心照不宣的事情,已经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了。或许是因为有人带了不好的开头,就这么延续了下去。没办法,医生工作又忙,工资低得不能忍,其实大部分医生收红包是既乐意而又纠结的。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红包能够给出去,已经成为了病人能够治好的一个标志了。住进医院的病人,非医学生,大多都没有关于医疗的专业知识。一得病,就开始着急,担心自己的病情如何如何,但对于这方面一无所知的他们,生了重病无疑是瞎子走路,或者是在黑夜里摸瞎,害怕和恐慌是必然的。
这个时候,病人态度着急和不好也能体谅一点。只要生过病的人都知道,生病是多么痛苦难受的一件事。大家都深有体会,也就彼此体谅多了一点。
这个时候,医生的存在就是必要的了。他们就是这条路上的引路人和指明灯,牵着不安的病人前行,一一给她们治疗。医生说什么,病人就听什么,信什么。但是,如果疗效快,就会夸这个医生好,如果疗效不见效,就会开始烦躁,甚至开始破口大骂,说医生骗钱。尤其是遇到疑难杂症,各种换方式治疗时,显得尤为突出。
这些病人不得不相信医生,可因为生命把握在别人手里又不得不去怀疑,当真是把人类的矛盾性体现得淋漓尽致。
想到这里,陈景枫就想到了导师曾经说过的比喻,说,在天朝,做医生和做婊子没区别,都是被人上了还不能委屈的角色。但是医生不是婊子,医生手里握得是人命,就算是再委屈再辛苦再累,你都马虎不得。
别人把命交在你手里,这是对你的信任,就算是不信任,手里握着人命,你也应该保持认真,尊重的态度。
尊重生命,是一个医生应该有的职业道德。
陈景枫不晓得是不是每一个医生都会认真的履行那四个字,毕竟每一个群体都会有蛀虫。哪行哪业都有为名为利丢掉职业操守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