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临,四周一片寂静。
李大夫给小雀儿施针之后,显得无比疲劳,倒在竹榻上便睡了过去。
一旁的小孩子,看着冯牧寸步不离的守在小女孩的床前,不断地替她换热毛巾敷在头上,觉得这小男孩真的让人摸不着头脑,比起先前他牵着爹的手飞快离开,此刻他显得温情脉脉,完全是两个人。
小雀儿的身体忽冷忽热,心跳却已经正常,不再似之前那般孱弱,小雀儿的呼吸也变得平稳,不再似之前那般气若游丝。
陆师爷递过去一碗稀粥,冯牧用调羹一点一点喂在小雀儿嘴前,小雀儿此时不再昏迷,已经恢复了神志,感觉到食物靠近嘴边,她微微张嘴,吸了下去。
害怕会有突然变故,冯牧从晚饭之后就一直陪在小雀儿床前,快到子时,小雀儿的体温也稳定下来。
陆师爷等人早已经睡下,冯牧也精神萎靡的坐在床前,小雀儿干裂的嘴唇也恢复了红润,冯牧越来越疲倦,头一低就倒在小雀儿的床沿睡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冯牧被门外的犬吠声吵醒,他连忙去看小雀儿,小丫头还在熟睡,似乎疲倦了太久,太过需要这难得的安宁。
陆师爷自然也听到了犬吠声,却没有起来,因为他察觉到来人的气息很普通,根本就不是武林中人。
李大夫批了一件外套,起床看是何人前来,这种情况又不是头一回遇到,深夜有身患重病的人前来也属正常。
李大夫刚一打开门,就被两名壮汉一左一右架了起来,他认出来是官绅茅坤的护院,不知道那名身患隐疾的大官人又有什么刁钻的法子欺压自己。
小男孩走出房门,旁边是他的母亲,他心中怨恼的问道:“娘,爹为人正直,为何茅大官人总跟他过不去,千方百计想找他麻烦?”
李夫人叹了一口气,说道:“茅大官人虽然富甲一方,为人却吝啬,这些年他的病,请了许多名医都没有治好,只有你爹有方法。大官人指望一蹴而就,可他哪里知道越是疑难杂症,就越讲究循序渐进?”
“茅大官人好不讲理,他这样的人就不该替他治病。”小男孩气愤的说道。
李夫人摇了摇头,说道:“此话切莫让你爹听到,医者救死扶伤,不论人性善恶。因为在你爹看来,就算是十恶不赦的恶徒,也有获救的资格,人命大过是非,医者没有权利判人生死,恶徒犯法,自有朝堂法度惩罚。”
听到娘亲的话,小男孩羞愧的低下了头,旁边的冯牧听了之后,由衷感慨李大夫和李夫人的人品,他暗自决定,找个时间教训一顿那个茅大官人,也算是报答李大夫对小雀儿的救命之恩。
当然,他这样做,不足以报答李大夫恩情的万一,冯牧将这份恩情牢记心中,刻骨不忘。
被架着来到茅府上的李大夫,看着一脸富态的茅大官人,叹了一口气,说道:“大官人,不要白费心机了,关于你的诊费,是万难以退还给你的。”
“李言闻,枉你是一代名医,不但医治不好我的病,还将钱财看得如此重,沽名钓誉,你也不怕愧对医者二字?”
茅大官人虽然肥头大耳,虎背熊腰,可是说起话来却显得中气不足,甚至有些女性的尖锐。
李大夫坦然目视那个蛮横的茅大官人,说道:“大官人此言差矣,你身为一方首富,那些诊费于你而言还不是九牛一毛?寻医治病,出资酬谢本就是天经地义之事,古来皆是如此,李某不觉得惭愧。再者,李某将得来的钱财拿来采办药材,对于那些一贫如洗的患者,就可以赠医施药。茅大官人的诊金用到此处,也算是功德一件,拔一毛而利百人,有何不可?”
“看不出来,你区区大夫竟然如此巧舌如簧,任你说得天花乱坠,也逃脱不了你庸医的事实,你说说我的病几年了,依然没有好转,你不将诊金退还给我,你觉得我会善罢甘休?”
对于这个爱财如命,还有些泼皮无赖个性的茅大官人,李大夫真是一点办法也没有,当下只得摇头说道:“大官人蛮横无理,李某无论如何也不会退还诊金,也无力退还,你想如何惩治在下,悉听尊便。”
茅大官人突然暴跳如雷,嚷道:“你真是冥顽不灵,来人,把他交给三小姐,让她好好照顾李大夫一番,我就不信他不改变心意。”
话音落下,便有两名壮汉进来,将李言闻大夫带去了小院左拐后的厢房里。
半夜三更被自己爹爹叫醒,让她戏弄那个不识好歹的李言闻大夫,只有十岁左右的小姑娘气得脸都青了。
他一左一右站着两名恶奴,李大夫刚被带进来,她就没好气的嚷道:“来人,将这食古不化的李大夫的鞋子脱掉。”
李大夫眉头紧皱,这小姑娘又要将他绑起来用鸡毛挠他的脚,让他奇痒难当,笑得声音也沙哑。
小姑娘来来去去整人的法子很多,就这一件对他十分管用,李大夫不怕蝎子蜈蚣,不怕针扎鞭打,就怕痒。
认准了李大夫这一点,小姑娘之后整人的招数就往这方面想,这一次除了用鸡毛给李大夫挠痒,还用针在他脚底扎了许多小洞,鲜血流出来之后,用撒上了糖汁,将一小罐蚂蚁倒在了伤口处。
这一次,李大夫除了失声大笑,还有痛苦的惨叫,三小姐到底是从哪个狗奴才哪里学到的新方法这般整人,且不论她是否分得清轻重,反正这个法子十分恶毒。
“李叔叔,你只要将银子还给我爹,就不用受这些罪了,我也不用再想破头找这些法子来害你,每次见你被整成这样,我就很内疚。”
三小姐打着哈欠,半卧在软椅上,不情不愿的说道。
李大夫一边大笑,一边回答:“三小姐你也是受了大官人的指使,并非你本意,李叔叔不会责怪你。这是这些法子不要用在别人身上,别人可不会体谅你的苦衷。”
三小姐让一人去告诉他爹,说李大夫还是不肯就范,茅大官人叹息一声说道:“放他回去,以后每天不分早晚,找他三次,我就不信他不肯屈服,就算是菱角尖锐的顽石,我也给他磨光了。”
虽然欺压李大夫,茅家却不想弄出人命,担心他一人走夜路被野狼袭击,让两名护院带着刀送他回到了医馆。
看着李言闻脚上的伤,和他憔悴的脸,李夫人心疼的替他上药,眼泪不自觉的留了下来。
照顾小雀儿的冯牧看到之后,暗中握紧了拳头,对于茅大官人这样仗势欺人的行为,他岂能坐视不理。
何况李大夫还是他的大恩人。
茅大官人是吧?不将你打成猪头,我就将名字倒着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