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餐后,周景尚果然去找他所谓的“感觉”去了,“凌泽秋,你看着吧,七年过去了,我再也不是小时候你的那个跟班了,我会从你手里拿走我想要的东西。”周景尚目光如炬,他的豪华进口跑车在冬夜清冷的街道上奔驰。
凌泽秋回到家的时候,看到的又是空荡荡的房间。他用一只手揉了揉眼睛两边的太阳穴,才刚刚出院就被突然冒出来的周景尚拉着吹了一天的风,他着实有些累了。回到自己的房间,觉得心里痒痒的,虽然知道自己身体状态欠佳,但他还是想小酌一口。他抬起手腕看了看时间,这个点爷爷早睡下了,于是他朝自己的专属杂货间走去。这间杂货间就隐藏在凌泽秋的卧室里,这里盛满了他十年来最卑鄙的秘密,从小到大这里都是由他亲自打扫,从不允许外人进入,渐渐地这里成了别人不能涉足的禁地,家里的人也自动将这个杂货间忽略,当然除了爷爷以外。
以前也有人问过他这间屋子为什么不能进去,凌泽秋告诉他们这是他用来培养摄影爱好的暗房。怕别人进去不小心损坏了他的作品。这倒算的上是一个叫人能信服的理由。
想到刚才没有和周景尚喝一杯凌泽秋觉得那顿饭吃的少了些味道。又想到自己12岁的时候第一次端起酒杯也是周景尚陪着他喝的。周景尚只比他大一岁,却知道很多大人们的事情,那个时候的凌泽秋甚至有点羡慕周景尚,他也迫不及待地想要快点长大,像个成年人一样去生活。懵懂的少年,第一次尝到了酒的滋味,从此便再也没有放下过它。
然而,三年后那个教会他喝酒,告诉他大人的世界多有意思的人却一夜之间消失在了他的生活里,有那么一段时间凌泽秋有种被抛弃的感觉,虽然身边还有小陶陪伴,但他更渴望能够有个像周景尚一样的哥哥待在自己身边。不知不觉,七年过去了,他又无声无息地回来了。周景尚教给他的东西,他一直没有扔掉,甚至从未打算要扔掉,然而授之以渔的人却在刚才的聚餐上表达了愧疚,并且连再举起酒杯和他干一杯的事情都没有发生,这太出乎凌泽秋的意料了,要说觉悟这种事,对于周景尚来说是不是有点太勉强他了?凌泽秋从不认为他会对自己心存愧疚,更何况,作为当事人的自己也不认为喝酒就是错误的事情,当然这是抛开爷爷的想法。
“这算什么?逗我玩吗?”凌泽秋觉得周景尚跟他开了个玩笑。
当他打开杂货间门的那一刹那,凌泽秋从来都是镇定自若的表情没有了,他被眼前看到的景象惊呆了。原本被各种各样的酒瓶子堆满的房间竟然变成了一个暗房!是真正的冲洗照片的暗房。凌泽秋心头一紧,他走了进去,双手放在新布置的台面上,他四下看了看,然后像是被迫接受了什么似的低下了头,是的,他知道了,他的秘密被发现了,而且爷爷已经采取了实际行动。
“真没想到爷爷的动作这么快,我还没来得及欣赏我这么多年来的战果,它们就全被清理掉了。”凌泽秋自然自语,此刻他是真的心痛,刚开始的时候他只是悄悄把喝完的空酒瓶放在这个杂货间里,后来日子长了,房间里渐渐堆满了各式各样的酒瓶子,凌泽秋干脆将他们分类放好,他也渐渐形成了收藏酒瓶子的习惯,有的时候为了尽快集齐某种形状的酒瓶子,他一天会喝好几瓶酒,然后把喝完的空酒瓶子摆出一个造型放在这里。这种疯狂的举动还是发生在他高中的时候。后来,他进了大学,很少回家,这个习惯也渐渐没有了,但他开始从外面往这个杂货间里运送一些酒,每次回家他都会在爷爷休息后进去喝一些。
那些被他放置在这里的酒瓶子代表了他整个青春岁月,他将它们视为珍贵的收藏品,而今,顷刻间通通不存在了,这就好像从他的心里挖走了一个东西,凌泽秋觉得好失落。他喃喃自语:“啊,原来被发现的第一感觉竟是这样的啊,我一直以为会是害怕呢。”他暗嘲自己。
身后响起了爷爷的拐杖点地时发出的声音,凌泽秋听到了,但他并没有回头。
“我已经帮你处理好了,不过,小秋,你这次着实让爷爷大开眼界了。”爷爷的话里包含着责备。
“爷爷做事一向干脆利落,没想到这么快就给了我一间暗房。”凌泽秋终于回过头来看着爷爷。
爷爷并没有进入暗房,凌泽秋走了出来轻轻带上了暗房的门。
“多久了?那个场面对我来说也算是壮观了。我们一直在一个屋檐下生活,我竟然对这件事浑然不知。”爷爷的脸上写着不可思议。
“从12岁开始一直到现在。”凌泽秋镇定地回答。
“那是够久了啊。”爷爷的声音虽然没有发生变化,但是他脸上的肌肉在轻微的抽动,凌泽秋知道自己的秘密的确震撼到了爷爷。
“不管怎么样,那间屋子已经从你的人生里消失了,以后就不要再想了,那不是你该做的事情。”爷爷郑重地宣布他的决定,凌泽秋闭上了眼睛,除了语言之外,他唯一的嗜好就这样被剥夺了。
爷爷紧绷着脸走出了凌泽秋的房间,凌泽秋追了出来,他试探地问:“那些东西去哪里了?”爷爷回过头严肃地对他说:“从来就没有那些东西,你记住了!”
凌泽秋站在走廊的尽头看着爷爷离开的背影,他的胸口十分的憋闷,他痛苦地一把捂住了自己的胸口,努力调整者自己的呼吸。这就是他的人生了,连不良嗜好都有人帮他善后,他要做的就是忘记自己的爱好,忘记自己的秘密,忘记自己不堪的青春。凌泽秋冷笑了一声。
回到自己房间的爷爷一下子瘫坐在了床上,他的眼睛里竟全是心痛的泪水。
“秋,你竟然完全没有悔过的意思,难道要我放任你继续那样下去你就能高兴了吗?”凌将军低下了他那从来都高高昂起的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