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读书读了几天,袁熙自得其乐,但吕方高勉陆大等三人被折腾得不轻松,不过三个人因为跟着二公子好歹摆脱了下人的身份,生活很有奔头,也丝毫不觉得累。
甄姬每天一大早就看着袁熙跑出去,绕着袁府跑了两圈,汗淋淋地回来,然后就和三个下人聚在一起研读庄子,然后晚上又睡得很晚。害得她每晚看着自己丈夫背影出神。
天也渐渐凉下来,袁府内外开始忙碌起来,各种人物频繁出入,都快踏破门槛了,袁绍整日召集人手商议,处理平衡各方面的关系。他的几个幕僚策士也是连轴转,丝毫歇不下来。
对袁熙的任命终于下来了,掌管冀州的粮草,类似于朝廷的太仓令这么一个官职,但又只负责战时军粮,被叫做“司粟令”,有单独一个官衙,建在了粮仓旁,只是一个露天的小亭子,只有几个小吏听命。而张郃统领了三千人则负责守护军粮运输到前线,就驻扎在邺城外。
按照袁绍谋士研究出的方案,他们要先将粮草运往离界桥比较近的一个叫做瘿陶的地方,各地集结的部队统一领了口粮以后北上汇合,和公孙瓒决一死战。若是战事拖长,他就必须会同张郃的部队将粮草运上前线。
“樱桃?地名倒是好记。”
袁熙想想,便扔到了脑后。他看看手上的布帛,上面写满了袁绍的各部军队,以先登营为首,标明了带队的将领和粮官,以及整体人数。他需要负责统筹整体的调配。
这点事情岂能难倒他?
那两个死气沉沉的小吏自然是靠不上,幸好他带来了吕方陆大等三人。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简单的数学是一定要掌握的。
他花了两天时间,将阿拉伯数字和加减乘除运算强行灌输给了三人,让他们自行将一些粮草调配的数额计算出来,在他事先规定好的框架里面填充。
做完这些,他扔下一句:“府里今天烹了羊肉,等所有人完成以后,你们三个人再一起回府,只要有一个人完不成,就都等在这里。”
听了这话,三个人连忙忙碌起来,而袁熙则绕着粮仓巡视起来。
这里粮仓由一个个大的砖石房子垒成,上面的木头屋顶也涂上了防火油,想得很周到。当年袁绍兵不血刃拿下邺城,便一下子得了此地库藏的粮食,足够邺城百姓吃上三年。加上联姻纵横,将河北粮食大户都绑在了自己战车上,袁绍可是做到了不愁粮。要知道,此时淮南的袁术连士兵都吃不饱饭,老百姓更是要到河里去捞鱼吃。而兖州的曹操,也靠着屯田供给军粮。所以以袁绍的家底,真的是诸侯中最雄厚的一个。
刚走到了大粮仓园区里,那边就有命令来了,要袁熙迅速去见袁绍议事。
这几天袁熙也总算是见识到了袁绍的风格,每次都急匆匆地催,过去以后呢,现场又是一片混乱,交代的任务有时候他自己都记不得。谋士们又吵成一团,朝令夕改。可谓思路不清楚,条理不明晰。若是换成后世某个五百强公司高管团队来,把这些破事理清也就半天的工夫。
进了议事厅,袁绍急急忙忙问道:“我问你,有没有人找你买粮食?”
袁熙心中咯噔一下。这几天他算是见了世面,什么崔家范家唐家李家一个个都找上了门,送礼的送礼,拉交情的拉交情。每个人把他捧得高高的,光这架势就很有前世中央领导的样子。而众人的焦点就是粮食这件事情。
袁绍没等他回答,便道:“平时私底下买卖粮食,我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是如果卖给公孙瓒那边,就不可原谅!”
袁熙偷偷看向袁尚,见他正一脸严肃地站在一旁,好像这件事和他没有关系,而实际上,这家伙都不知道当了多少次中介了。
田丰也在场,对袁熙道:“二公子,我们根据可靠消息,发现公孙瓒那边正派出一个乐何当的商人在冀州大肆采买粮食,他们已经跟不少家族私下有了来往。幽州今年歉收,对于我方而言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袁绍打断他道:“若是这个节骨眼上,还有人不分轻重,就别怪我不客气了。显奕,甄家那里,你也要打声招呼,毕竟是亲家,最后不要搞僵了。”
袁熙不动声色道:“是。”
他走出议事厅,摸了摸额头上的汗。说实话,虽然他对此事没有表态,每次袁尚带人来,他既没有答应,也没有说不答应。但他知道,底下的人就是这么操作的。其实他们已经将整条环节都打通了,给自己送礼,只是名义上通知一声而已。真要将这些人的财路断了,天知道他们会怎么反应。袁绍想通过与甄家的姻亲关系遏制这种行为,其实也是有些幼稚了。就算是甄家,内部也不是一个人说了算的,这些人只要有利益,就像蜜蜂闻见了花香,那是誓不罢休的。而别看袁绍态度强硬,要是这些家族集体作案,他还真没法一棒子打下去。打下去,整个河北就翻了天。
袁尚从后面小步跟上,拉了拉他的袖子,道:“上次的崔先生还想见见二哥。”
袁熙吃了一惊,道:“刚刚爹说什么你也听见了,还敢顶风作案?”
袁尚笑道:“这种事情也是禁绝不了的。况且咱们也没将粮食直接卖给公孙瓒啊。”
袁熙道:“这些军粮流出去,市场上的粮食供应必然宽了,那公孙瓒那边不用费力就能低价收购大量粮食了。现在全天下都知道河北粮多。公孙瓒每筹集到一石粮食,我们便要多付出一个士兵的生命,相当于是自己拿自己的粮食去屠杀自己的士兵。这些士兵有什么过错呢?”
袁尚听他说了那么多,怔了怔,过了半晌才道:“哪里会这么夸张?咱们放出粮食给崔家,他们也不过是卖给百姓,帮助改善民生。至于公孙瓒,就算咱们不卖,也总有大户家里有余粮,他们也能买到啊。”
袁熙叹了口气,道:“河北丰收,百姓哪里缺粮了,要卖自然是卖往外面。而且,你们当我不知道吗?这几天我都看到了,一袋袋的新粮都运出去了,而留下的都是陈粮!不少还是一年以上已经发霉了!这件事情我自有主张,你让姓崔的先走吧。”
袁尚道:“二哥,你可别和他们对着干,对你可没有好处。就算父亲他自己,也不过是随口说说的,他也不敢犯众怒。就说崔家吧,和咱们袁家一样世代在洛阳做官。咱们袁氏说起来是四代三公,但人家从高祖时候就是九卿,家里可是有封邑的,不但在博陵根深蒂固,盘根错节,连皇帝的奶娘都有结交,我们根本惹不起。”
“知道了。”袁熙哼哼一声,甩开了他的手。
“二哥,三思啊。”
袁熙看他着急的模样,倒还真是在为自己着想,有点搞不明白这两兄弟的关系,平时袁尚这小子可没给自己少下绊子。
回到自己房里,屋内一片漆黑。甄姬刚刚解开头发,任秀发披散下来,马上就被袁熙从背后抱住。她身体一哆嗦,柔声道:“夫君还未读完庄子哩……”
袁熙道:“庄子?哦……”他原先倒是没往哪个方面想,这时反而被他勾起念头来了,便一头凑上去,在她耳旁说道:“按照进度,我已经读完了百分之四十,你是不是也该拿出首付来了?这叫按进度付款。”
甄姬花容失色,但身上要害都落在他手中,身子已经酸软使不出劲了。她低呼一声,被他双手娴熟地抱住,整个身子腾空而起,落到了他双膝上。这时依偎在他怀里,鼻中都是纷乱的气息。
“自从来到这里,都没有人可以说话,你愿不愿意听听我以前的故事?憋在胸中实在让人难受……”
甄姬睁开眼睛,意外中又略略有些失望,道:“夫君请讲,妾身侧耳倾听。”
袁熙抬起头,悠悠道:“事情得从我大学毕业后说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