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逐渐记起来了。
关于逃跑的事情。
他曾经跟她约定过,总有一天,会带着她从这个阴暗潮湿的地方逃出去。
带她离开这里,去找她的妈妈。
啊。
他没有遵守诺言。
因为当他顺利逃出去的时候,她早就已经不在了。
但他还是逃走了,抓住了那些看守换班的机会,他知道,继续待在这里,总有一天,他也会消失的。
过程很紧张,却意外地顺利,当他呼吸到那久违的新鲜空气时,他忍不住地撒开双脚在叶林中奔跑。
他忘乎所以,仿佛一切痛苦和绝望都远离了自己。
自到他来到了山脚下。
他发现自己没有目标。
他之前所想的,所思考的,都是怎么从那个饱受虐待和痛苦的地方逃出来,仅此而已。
但现在他又茫然了,他不知道自己该去往何处。
阿妈,阿妈……
对了,他可以去找自己的母亲。
他想起了自己和那女孩的承诺,他要回去寻找自己的母亲。
但他不知道路。
甚至不知道这是哪里,身处何处。
他试着向看到的人们寻求帮助,但孩子们畏惧地躲着他,而大人们则去取出了镰刀和扁担,甚至危险的猎枪。
他听不见对方在说些什么。
但是那些人的神情,动作,却像极了在洞穴里,看押他们,殴打他们的那些人。
他害怕。
他转身逃跑。
但是猎枪射中了他。
那些石块砸到了他的脸。
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啊。
他感觉自己的胸口裂开了一块,撕心裂肺地疼痛。
但就现实而言,这并不是什么幻觉,幻象。
而是被困在地牢里的那个人,他那龟裂的身体开始一片片脱落,这跟我们人类破了皮里面会连着肉,剐了肉后面还接着骨不一样。
他就像是一个盛栽着熔浆流质的容器,现在这个容器的外壳破了,里面盛的东西就开始往外流出来了,但是胸口的位置,原本里面应该是心脏的地方,如今却有着一块,像是拇指盖大小,像是红宝石一样的结晶,散布处无数如同神经末梢一样的枝干,连结着那副早已经超负荷的身体。
所有的人都已经能够看出来了,这个人的死亡早已是注定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