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启言继续摇着扇子:“你也知道,咱们对浮幸的了解都是一半摸索一半胡来的,我为压着他下了血本,抹了他的记忆,让他跟个睁眼瞎一般。”
“本以为好了,结果他要咽气时却突然想起,上辈子没天赋没能力,这辈子有天赋还有草木之灵,他也能操控浮幸。其实我们现在想,也还是有道理的,毕竟浮幸放在千秋塔,是他们柳家传下来的东西,柳灵扬能用,比我们灵通,好像是有那么些理在的。”
裴行遗再问:“你身上哪来那么多血?”
“唉,别提了,这不是捅他一刀吗,靠的近,溅上了。后来我还没反应过来,在这之前个儿抹了脖子,所以这身还有我的光。结果阖眼前瞧见柳灵扬身上闪了荧光,刚要吐出的一口气被我生生憋了回来,只好靠后手稍稍修复了下,决意和他死战之后我再死。”殷启言摇得不紧不慢,神色却有几分郁闷,“你找到程写卿了吗?”
“没有。”裴行遗轻声说,“那现在你什么打算?”
“当然是继续杀。”殷启言沉声,抬头看向怎么都不肯落座的裴行遗,笑了一笑,“这次可都准备好了。草木之灵恐怕是那柳灵扬最后的底牌,他用了便用了,我还重伤了他,现在继续揣着浮幸去截杀他,不正是最好的时机么?”
裴行遗憋了很久,才闷闷问出一句想问很久的真心话:“殷启言非得死吗,非要自戕?非要和柳灵扬一起殉了?”
“柳灵扬会死,用浮幸杀,那么,”殷启言低下头,“当世上从未有过柳灵扬,谁来补上致人受苦的因果呢?所谓天道追究,理顺因果,如果因果本身是顺的,那天道便始终不会清查。”
“可即便把自己填上去,拿殷启言替了柳灵扬,那天道因果不也是不顺!”
“浮幸没在你手里过吧?”殷启言说的确凿,“所以你早不知已写好。之前不是教程写卿写了一套么,难道你自己都不信?裴以华,别争了,这就是我的命。”
裴行遗茫然问他:“为什么你们一个个都说命,这到底是什么东西,给了你们什么好处!虚妄的命理,摸不着的天道,为什么连柳灵扬也甘之若醴!”
“够了。”
殷启言的神色骤然冷下,他不想再和裴行遗争执那点废话,他的时间不多。
当务之急,必须尽快了结柳灵扬。
“你听好,重伤下,浮幸缓缓坍塌,柳灵扬经此一创也彻底失去记忆,接下来的浮幸全是本能,是内心最深处的记忆,无论什么情况,只要柳灵扬死在浮幸里,我们的目的就达成了。”殷启言说的很快,他的身体一点一点消失,“我还没死,但离死也不远了,我替你们撑住浮幸。你去找他,杀了他,快,杀了他,只要柳灵扬死在浮幸里,他就再也不会复生,我已为他书写开一条全新的因果,天地都不会记得柳灵扬。抹杀,全盘的,替代天道的抹杀!”
“快去,裴以华,快!不要犹……”殷启言的声音和他的身体一样消散了。
裴行遗就这样突兀地,闯进了另一个世界。
起初,裴行遗以为是殷启言力量不支,结果周围变了景象,裴行遗才道原来是他自己被换了处地方。
应当是浮幸替他换的位。
他埋头笑了一声,意味不明地擦了擦脸。
这时正是夜晚,天边挂着一轮皎洁的弯月,清辉落了满地,石桌石凳格外白。
裴行遗握着短刀,绕过石凳,进入了旁边的竹林。
竹林有虫鸣。
裴行遗穿行在竹林的石板路中,他特意放慢脚步,四周除了虫鸣,好像没有特别响的声音。
越静越危险。
裴行遗差点走出竹林,脚步一抬,还没有怎样下定决心,结果先看到了人。
一人躺着,一人在旁边坐着。
躺着的那人脖子上插着一把金色的短刀,跪坐着的——是柳灵扬。
短刀直直穿过那人的喉咙,可见下手之人冷漠之至,毫不留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