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慈心感觉自己的心像一块绣布,被针绵绵密密地扎着。
一种让人喘不上气的情绪,在她心底潮水般漫开。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她觉得她不该这样的,她应该一口答应说我愿意的!毕竟未来的事,谁说得准呢?
她的理智告诉她她应该是这样的反应,以她对自己的了解,她也应该是这种反应。
可她一个字都说不出口,做不出任何表情,她鼻子酸胀难耐,身体控制不住地颤抖。
莫名而来的情绪,胸口像是被一块大石头压住了,她本能地大口呼吸,眼尾泛出淡淡的红。
唐胥山似乎在等着她做选择,背影沉默,沉默又寂寥,像她可望而不可即的彼岸。
到底为什么会这样,是因为他给她的任务判了死刑?还是为他的忠诚专一而感动。
似乎都有,又似乎都不是。
有那么一瞬,她想去抱抱他,想把脸贴在他背上,和他心跳重叠,共同陷入寂寥。
或许这样就能离他更近些。
房中仅有的一盏浮灯也渐渐燃烧殆尽,屋内更加昏暗了,唐胥山开口,声音清冷而疏离,“想好了吗?”
裴慈心手指微微蜷起,闭了闭眼道:“除了嫁给你,我没想过其他选择。”
唐胥山背影僵住。
裴慈心:“我也不想要什么,你要是完整的我就嫁个完整的,你要是个空壳我就嫁个空壳,总之,我就是要嫁给你,没想过放弃。”
屋内的空气寒凉如雪,她整句话说完,看着他的背影,等待他的审判。
她看不到的是,随着她的话,唐胥山红瞳渐渐缩紧,仿佛被震撼到一般,有所恍惚,待她说完了,他像是很痛苦似的,猛然闭上了眼,手按在胸口。
他微微张开嘴,喘着气,肩膀上下起伏,裴慈心在后看着他的背影,沉默地低下了头。
话说到这份上,她已经低到尘埃里。
已经无法更低了,她言尽于此。
片刻唐胥山转了过来,冰冷的目光落在她身上。
裴慈心察觉到,抬起头。
他表情很淡,看不出情绪,红瞳盯着她,锐气逼人。
他逐字逐句道:“那你可别后悔。”
他的声音比目光还冷,似冬月的雨,雪夜的风。裴慈心咬着嘴里的肉,觉得他再多说一句,她可能就会哭出来。
所幸他没说,给她留了最后一点尊严。
他从她旁边错身而过,带出一道凛人的风。
房门打开又合上,偌大的房间只剩她一个人,她怔怔失神,竟是提前感受到了,什么是独守空闺。
这一晚唐胥山不见踪影,她一个人躺在房间里,望着漆黑的床顶。
她向长夜问过唐胥山的去向,长夜也不知道,整个冥府上下都不知道,她心里隐隐不安,但又无能为力。
鬼判官的事她到现在还没机会问清楚,唐胥山也不见了,她觉得自己这个任务做得很失败,她看起来每次总能柳暗花明,但其实总是被当下的局势牵着走,从未真正掌控在自己手里过一分一秒。
到底何时才能有所进展,她望着一望无尽的黑,不断地问自己。
她觉得不能再继续这样下去,她得掌握主动权,猛地翻身下床。
她要自己去找鬼判官问清楚。
鬼判官身为冥府鬼官,平日就住在冥府内,长夜想要带她过去,她婉拒了,问清了判官院的位置,自己找来了。
令她惊讶的是,她赶到时,鬼判官已经在院门口迎接了。
她直接愣住,“判官大人?”
鬼判官微微鞠躬,姿势恭敬而标准,“王后亲自光临寒舍,微臣定当前来相迎。”他的语气也毕恭毕敬,字正腔圆。
裴慈心被他这一声“王后”叫得不好意思了,脸颊微热,挠挠头不知道说什么。
鬼判官展臂邀她往里走,“王后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