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绚被夸得有点不好意思了,又有点飘飘然的,说:“没有没有,你跳的我也看了,也很好看啊!”
韩婉清“嘁”道:“我不会的,瞎跳的,上去玩玩……”
苏绚:“……”
韩婉清忽然道:“你功夫那么好,跟谁学的?拜了师父吗?”
苏绚愣了愣,原本明朗的表情顷刻间淡去,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伤痛,淡道:“没有师父,跟兄长学的。”
韩婉清疑道:“家里还有兄长?我怎记得王衡说姐姐家里只有你一人,无兄弟姐妹的。”
苏绚淡道:“有的。”
韩婉清点点头,没有深究,又期待地看着她,说:“等姐姐伤好了之后咱俩过过招罢?!我听王衡说飞虎哥经常教你功夫,我也想学,你也教教我成不?”
苏绚心想等我伤好那会你都甭想找得着我,那时候我不是在南容就是在去南容的路上。
又有点小心眼地想:虎哥教我的东西我干嘛要教你啊!
嘴上却敷衍道:“等空了再教你……要不然你自己去问他嘛……不不……等等……等等!!”
“甚么……”韩婉清吓一跳,莫名其妙,顺着苏绚的目光看去,只瞧见几个推着马车的小兵的背影。
回过头,却看见苏绚满脸不可置信、僵硬的神情。
韩婉清诧异地看着她,眨眼间还未反应过来,苏绚已经如闪电一般一头扎进雨里了。
苏绚追上那几个小兵,满脸愤怒,猛地拽住了走在最后的一人。
那小兵惊讶回头,也只是愣得一愣的功夫,旋即淡定地问道:“拉我做什么?!”
这人不是苏绚辗转反侧想了一夜的阿宝又是谁?!
话说回樊辽两军交战那一日。原是埋伏在狼山内等待伏击的东临军被南辽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外圈反包围,漫山遍野的南辽军仿佛凭空出世,一层一层就像是会不停移动的铜墙铁壁,其目的竟是要是要将他们围剿在包围圈内。
异变突生,幸而那时霍飞虎所下将令还未到达,领将张孟山当机立断,近万东临军在厮杀中逐渐凝聚,一路且战且退,直至与樊军大部队会合。
不久之后,南辽军攻破大岭城门,在震彻天际的杀喊声中疯狂涌入大岭城内。然而那时,那一座在边关傲然耸立了千百年的城池里,唯剩下满地焦油桔梗。
一簇小小的火苗让它顷刻间变成了人间炼狱。
阿宝跟随大军撤回兼城,也不知道自己杀了多少人,到得最后连刀也拿不稳了,整只手臂不住痉挛。
再后来,追上来的南辽军终于杀干净了,他拖着一身□□涸的血痂覆满的盔甲,迟钝的、疲倦的、活着回到了兼城。
苏绚抬眉,仔细端详着他,片刻后缓缓道:“没有上过战场的人永远不知道什么是真正的战争。没有人愿意经历生离死别,所以每一个真正的将士心中期望的永远是天下太平。”
阿宝轻轻点了点头,垂头看着地面出神。
苏绚笑:“我第一次杀人的时候,说实话,做了一晚上噩梦,自打那日之后便没有一觉睡得踏实。那些日子里我只要一闭上眼便能瞧见自己一身浴满鲜血的模样,那些被我杀了的人与我素未谋面,不知他家中是否也有妻儿老小,只与我打了个照面,我就把他杀了。可是没有办法,在战争面前,谁都没有办法。”
“我们守卫着身后的一个国家,一方土地,还有千千万万的大樊子民。他们可能与我们毫无关系,也可能恰恰就是我们的亲人。然而我的亲人却扛不起大刀大斧,没见过尸山血海,打不过如豺狼虎豹一般的敌军。若是我们畏惧、退缩,他们便将如那刀俎之上的鱼肉一般任人□□宰割。那份沉重的责任与使命,你能否体会一二?”
阿宝依旧沉默,目光中思绪复杂。许久后,他轻声道:“也许罢。”
苏绚看了他一会儿,问道:“心里好些了么?还怕吗?”
阿宝扬起头,看着她说:“我不是怕杀人。”
“那是为什么?觉得他们不该杀?觉着愧疚?不安?”
阿宝神情不屑,淡道:“只是觉着血腥味儿太重,熏得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