义庄,在这世的记忆中,向来只是收敛一些客死他乡,或者是不祥之人的尸身。
常人路过义庄,必定远远地绕道而行,连同这守庄的老人,一同让世人避而远之,生怕沾染上一点晦气。
一般人的家中,就算是再贫寒。生,没有过上一天好日子,这死了,也定会拉扯着葬入祖坟。这讲究的就是,死者为大,定要入土为安。
因此,在很多人的眼里,特别是这些半大孩子们的心里,义庄永远都是恐惧的代名词。平常相互之间,打骂用词,恨到极处都是些,老天总有一天会收你去义庄。
——
大雨倾盆而下,迷糊了双眼。
不知道将来,面对的会是什么?
至少在自己的记忆深处,有那么一丝温暖残留心头。
无力闭上眼睛的那一刻,有一个女人连同旁边的几个孩子,哭得撕心裂肺,肝肠寸断。
衣衫打湿沾在身上,已经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
单薄的身子,一路向前狂奔。
幸好,这里是夏季。
虽然衣着单薄,浑身湿透,却不至于受寒倒地,加上连路奔跑,身体倒显出几分热度来。
脑海深处,记忆愈加清晰。
这一世的自己,也叫叶如陌,今年十二岁,出生于天桥镇梅花村,离义庄大约一个时辰左右的路程。
父亲叶大河,排名老二,自六年前被征入部队后,一直杳无音讯,生死未卜。母亲一直带着自已和大妹、弟弟、小妹生活。
父亲早年读了几年私塾,家里人本想着靠他把一家人从这穷山沟里带出去,却不料去赶考时,从外面带回一个不清不楚的女子。
除了容貌好看以外,简直一无是处,不但什么不会做,而且弱不禁风,这哪像是会持家的。
自此,爷爷、奶奶便恨上了这一家,恨这不听话的儿子,恨这病秧子似的儿媳妇。
父亲离家后,母亲一直拉扯姐弟四人,经常饥一顿饱一顿,每月上交给爷爷奶奶的口粮也交不上了。
这样一来,在全家人的眼里,自已一家人更不受待见了。
原来还顾忌着二儿子在家,奶奶只会暗地里嘀咕几句。
后来整天只听见指桑骂槐的声音。实在受不了,在大伯的同意下,住进他原来靠近山脚的那座茅屋里。
虽说与村里其他人隔着远,却也落得清静。
每月得给五个铜板的租金,虽然少,但很多时候,自己家里还是交不出。
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
最重要的是……,在爷爷、奶奶的眼里,甚至在整个桃花村的人眼里,自己根本就是一个不祥之人。
这就是为什么在自己死后被送去义庄的原因。
叶如陌陡地打了个寒颤,仰头望向漆黑如墨的天空,这倾盆大雨总算是停了。
——
思绪游离,不知不觉,已经到了桃花村山脚下,寄住大伯叶大海茅草屋的门前。
深夜,本应寂静如常的茅草屋旁,此刻却是火光通明,亮如白昼。
门里门外,人头攒动。
门槛下,母亲伏地痛哭,不时向着面前的大伯哀求的什么。大妹带着弟弟与小妹也大声哭喊。
撕心裂肺的声音,划破这寂静的夜空。悲痛欲绝的场景,在这夏夜里显得格外的凄凉。
但是,并没有唤起围观人群,一丝一毫的同情心。
旁边,奶奶正在一旁大声训斥。
“自从她生下来之后,桃花村就没发生过一件好事。一出生,村口供奉了几百年的灵树就被雷电击毁了,她的父亲也被他克得不知所踪,或许早已客死他乡。”一个尖利的声音划破喧嚣的人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