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二郎却上前坐一步大声道:“什么先掷后掷的,连出六把长,神仙来帮忙,此铺我便作主了,还是长数。”说完,便满脸兴奋地将头上的大牡丹簪花摘下,摆弄起来。
木雨却是笑着将手中团扇向他虚挥了一下,示意他不要乱说话,但是长数上那一百二十个黑“麟牙”却未动。
他将团扇轻轻地在案几上挥着,仿佛要给那些玉璧降降温一样,或者说,他似乎随时准备改变主意,要故技重施一样,就这么微笑地看着对方,也不言语。
那婉娘跪坐在席榻上,向木雨深施一礼道:“多谢木郎成全,献丑了。”说完,她将那碎金粉红对襟纱罗衫掼到一旁,上身只剩下一件浅绿色的“袔子”(胸衣),将凹凸有致的曲线崩得玲珑剔透,这是要光膀子出大招的节奏么?木雨感觉稍微有些嘴巴发干,喝了口酒压了压惊。
婉娘双手捧盅,如箍了个树桩一般,前后左右摇将起来,这次却没有当当当的脆响,似乎这琼子在盅内旋转着,发出一种滴溜溜的声音,她眼盯着骰盅,满脸肃然,凝神聚气,仿佛要将琼子摇出“花”来,只见她忽地一收一顿,轻吐一口丹田气,缓缓地将骰盅放在案几上,右手护住,左手向木雨一伸,示意可以开始了。
木雨一瞧这架势太阴柔了,心想:前几次上上下下左右左右ABAB的热闹劲呢,那骰子落盅的声音也不对啊!事出反常必有妖,再看婉娘单手护盅的模样,他心下似乎明白了一些。
只见他突然伸出右脚,将坐在右前方的来二郎一脚踹向婉娘,那来二郎猝不及防,双手扑向前方,婉娘见此也是吓着了,花容失色,好在及时伸出双手,将来二郎扶住了。
这就够了,此时的木雨嘴角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
“你这是做甚?”来二郎定下身子,转头向木雨恼怒道。
“你那么着急,你去开盅便是了。”木雨不理会他生气的模样,仍慢条斯理道。
“你这——,这是小娘子的私事,我等岂能越俎代庖。”来二郎气得差点骂出“田舍郎”三字。
“哦,这样啊,那我真是孟浪了,多有得罪。”木雨朝来二郎随意拱了拱手。
“那就请小娘子开了,一翻俩瞪眼,爽快一些,就不要那些喝酒的虚礼了。”这木雨很光棍地说道,话里有话,他的确是怕又横生出啥节目。
但此时,那婉娘却是僵住了,那涂粉的脸上更是煞白(请参照日本的艺伎),无一丝血色,眼前这位单眼皮、高鼻梁,满脸笑容的少郎君是她遇到最难缠的客人。
原来盅内的琼子是被摇在斜靠盅边的位置上(这技术的确牛),如押长数,则婉娘会前掠开盅,如押短数,则后撤开盅,这进可攻退可守的手法是婉娘或者说是博戏舍的“杀手锏”,多少富贵险中求的膏梁儿倒在这“大福报”上,因果就在于此,这的确是“出千技术大招”。
但这一切却被来二郎的那一扑给毁了,为了挡住那厮的身躯,婉娘罩在盅上的右手被唬得不得不抽出来,仓促之间,那骰盅已然活动了,那琼子不再倚边而立,目前是长数、短数还是合数,竟是不得而知。
那莫名其妙的一脚将婉娘布的局彻底破坏了,这位假痴不颠之人似乎知晓这一切,难道他是真有异术能看穿盅子,还是此人也是同道中人,来砸场子的,不能啊!听阿娘说,戏舍是当朝圣上宠爱的太平公主的产业啊,此人吃了熊心豹子胆么?
就在婉娘思前想后地纠结时,那位始作俑者却是仍嬉皮笑脸地摇着那团扇,此时的木雨却是想开了,自己是真看不太懂对方的路子,误打误撞地踢了一脚,反正自己是小马拉大车,小本博大利,不就是一贯钱的事吗?大不了给他们就是了,这宅子那么大,有的是好玩的去处,反正就这一局,不管输赢,小爷就不陪你们折腾了。
在众位吃瓜群众的催促下,婉娘强作镇定的将骰盅打开……
“长——”,满场只有来二郎一个人惊呼声,那个“该死”的琼子竟然连续两局中开出了第七手长,在士子们的一片惋惜声中,那员外郎似乎不相信一般,直接拿过那个琼子翻来覆去地检查了一遍,确认没有被调换。
那个“捌”字的阳文如刀子一般要将婉娘的眼睛挖出血来,落在木雨眼里,却是有些“小确幸”,嗯,运气还不错,这真是“人不留客,天留客”,一时半会儿还走不脱了。
七百二十贯,七个鼓鼓囊囊的小锦囊齐齐整整地放在木雨面前案几上,袋口微张,里面的“麟牙”隐约泛着微光,这绝对是让人羡慕、嫉妒、恨的节奏,以员外郎为首的士子们已然不是看热闹的模样,他们的眼神正在同仇敌忾,死死地剜着这个搅局的“市井儿”。
正在此时,房门被拉开,门口传来一阵妇人的笑声:“听说今日雅舍来了一位博戏高人,婢子瞧瞧是哪路神仙来了……”。看小说,630book。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