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我怎么能不回来?老爷子的病我不是主治,但还是我看着的。&rdo;费君臣说着,两只手指优雅地夹出口袋里的纸片,递到了费镇南的眼皮底下。
那一张明显是从垃圾堆里拣出来的肮脏纸片上面,浸注了怵目惊心的一行血字:悦林,紫禁城38。
费镇南静如死海的双瞳,在这行血字上来回地移动,偶尔闪过一丝波澜。
&ldo;前几日听老爷子提过,你那支笔送人了。&rdo;费君臣像是不经意地提起话头。
&ldo;老爷子说的话,你不是向来都当成耳边风吗?&rdo;费镇南在自己的眼睛前面抖抖报纸,欲故作镇定的。
&ldo;如果你不打算听这事,我只能把这事直接告诉老爷子了。
&rdo;什么事?&ldo;费镇南粗声道,&rdo;老爷子不是不知道我送的是什么人。&ldo;
&rdo;那你知不知道现在这人进了监狱,还即将被处以死刑。&ldo;
费镇南架起的腿放了下来,挺直了腰板,手里的报纸也搁到了一边。
费君臣投下这颗炸弹后,反倒变得闲情逸致了。先是将解掉的花色领带甩到了椅子上,脱下灰色的西装外套,卷了卷两只白衬衫袖筒,这才在书房的一条沙发里坐了下来,顺便在沙发前面摆置的茶几上泡上一壶茶。
&rdo;费君臣。&ldo;费镇南眉头微皱,不是不知道这个费家四少的品行,然现在既然受制于人,还是得态度好一点求教。谁让费家的孩子自小被灌输大了:忍一时,成一世。
&rdo;我听老爷子说,你在飞机上对她动枪。&ldo;费君臣边说,边为自己倒茶。
&rdo;飞机上能带枪吗?&ldo;费镇南沉稳地反诘。
&rdo;人家是一女孩子,能像你我是军人?能认得出那是把高度仿真的模型枪还是真枪吗?&ldo;费君臣斜靠在沙发上,捧着一只白瓷金边的茶杯,像是在赏玩一样。
&rdo;我承认我当时是为了老爷子犯急了,用枪吓唬了一下她。&ldo;费镇南说,&rdo;你呢?今天遇到她,然后就为她说话?她若是真犯了罪,又能怎样?&ldo;
&rdo;你有胆子直接拿这话对老爷子说。&ldo;
费镇南两个眉头急拢起来。他是没有这个胆子向老爷子说这话。老爷子的为人品性正直,教导子孙更是‐‐知恩必报。何况,她还是老爷子的救命恩人。
费君臣轻轻吹拂茶杯口的热气:&rdo;我看,你要么赶紧着手调查这事,要么探一探老爷子的口气再说。&ldo;
书房的门,在这时候忽然咿呀一声打开。陆叔小心翼翼地推着轮椅进来。轮椅上坐的老人,满头银发,历经戎马生涯的双目能让人不寒而栗。
费镇南与费君臣立马都肃立起身,充满敬意地喊:&rdo;老爷子。&ldo;
&rdo;镇南。&ldo;费老先生目光炯炯地看着排行第三的孙子,&rdo;我是怎么教你的?&ldo;
费镇南马上意会到刚才的对话被老爷子窃听了,于是他答:&rdo;这个事我马上让人去查清楚。&ldo;
&rdo;只是查清楚?&ldo;
费镇南受迫于老人炯炯的目光,改口:&rdo;会救她出来。&ldo;
&rdo;你不信任她。&ldo;费老先生一眼能看穿孙子肚子里的蛔虫。
费镇南知道自己伪装的道行尚浅,向老人家承认:&rdo;老爷子,我们和她只见过一面,她的为人究竟怎样,我们是不清楚的。&ldo;
&rdo;她如果真杀了人,我们会把她交还给法律机关。但是,如果她没杀人,连申冤的机会你都把她剥夺了,你这么做,是不是对不起我们的救命恩人?&ldo;
&rdo;老爷子这么说,是笃定她没有杀人了。&ldo;
&rdo;是。以我八十几年的人生阅历,能瞧不出一个人是不是杀人犯吗?那孩子的眼睛很单纯,她犯什么要去杀一个与她没有任何关系的小男孩?有精神疾病的杀人犯,也不是这样子来的。&ldo;
费镇南面对费老先生的一番正面解说,眉头愈拢愈紧。他回想起来在飞机上的那一幕。她仰起头面对他的枪口,隐藏在眼镜背后的眼睛仍发出强烈的光芒,毫不畏惧的,像是夺目的星辰一般。他是个铁血军人,心里的某块仍忍不住地为之震动。所以,在她救了老爷子一命之后,他走去她的坐席。见她斜躺在飞机椅子上的睡颜,竟是如此单纯可人,情不自禁中,他取下了别在胸前的钢笔放入了她的口袋,并给她盖上了毛毯。当然,做这些事时,他心里十分的光明磊落:因为她救了老爷子的命。
然而,如今老爷子这么一说,也并不无道理。她那样的人,怎么可能在几天之间竟变成了杀人凶手?
&rdo;老爷子。我这就出去一趟。&ldo;费镇南取下挂在衣架上的墨色夹克,快步地走了出去。他的步子迈得又快又稳,仍盖不住一丝焦躁。被老爷子的话提醒之后,他心里唯恐起这是一起冤案。如果是冤案,她在短期内被人害死的可能性将会十分之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