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国人民都在激动于八月份的北京奥运会,走到哪里都是《北京欢迎你》的背景音乐,qq空间上的动态转发随处可见福娃们可爱的身影。空调外机正在户外嗡嗡轰鸣,忙着对抗炎炎夏日。周茉则惬意窝在小小的房间里,吹着空调点击着鼠标,四处在网上找插件装扮她的qq空间。手边摆着一瓶喝了小半的可乐,她还特地把那叠怎么也写不完的试卷放远了一些,防止可乐不小心撒到试卷上。周女士正忙于奔波筹备一个多月之后的婚礼,周茉自小就习惯一个人在家,不会过问母亲的动态,她只要记得在婚礼临近之前让周女士帮她和班主任请假就好。周茉捂着肚子,突然感觉有点饿了,起身掩上房门,往冰箱走去,准备看看家里还有没有食物可以果腹。然而除了她趿拉拖鞋走动的声音,她还听见了一阵渗人的啜泣声和拍门声。她的汗毛自动自发地竖起来,张大眼睛四处张望,迅速在桌子上抓住一把水果刀,再屏住呼吸踮着脚尖猫到铁门前。不管是来自学校还是周女士的教育,一个人在家的时候都不能随意开门,她小心地扒拉在门上,透过小小的猫眼往外看。昏暗的楼道里,对门蜷着一个人,披散着头发,头埋在双膝上,隐约有点像她的好朋友兼邻居姐姐时佩。痛苦的啜泣声还在耳边环绕,周茉有些焦急,楼道光线太暗了,她没有办法辨别出到底是不是时佩。她很想不管不顾地打开门,却又担心门外不是时佩,而是一场在她脑海里假设幻想过的犯罪活动。骨子里的谨慎很难改变,周茉小心翼翼地又挪回了房间,去找颜叔叔给她买的新款滑盖手机。她快速地在通讯录a那栏找到时佩的电话,给她打了过去,一只耳朵听着听筒这边的声音,另一只耳朵仔细去听门口的动静。周茉隐约听见《谎言》的音乐声在门口响起,不太确定地往前挪了几步,发现越靠近门那道铃声越是清晰。周茉这下才彻底松了口气,时佩的铃声就是这首音悦台被点爆的单曲。这下她终于确定门口的人就是时佩,放下手中已经捏出汗的刀子打开家门,准备问问她的好朋友兼好姐姐是受了什么天大的委屈,这样不顾形象地窝在门口哭。开门前她还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直到她蹲下身子,像往常一样喊她的名字却得不到回复的时候,她才隐约察觉到不对劲。周茉去拉她的手,却被她下意识往后闪避了一大段距离。这一刻,周茉心底的异样感放大到极致。“姐姐,你怎么了?”周茉这下也不没大没小地喊时佩的名字了,着急忙慌地从那一头乱发中去寻找她的脸。回应她的依然是肝肠寸断的哭泣声,却没有任何言语。本就炎热的天气,再加上着急的心情,豆大的汗珠从周茉的鬓边滚落,坠在水泥地板上,和那些晶莹的泪珠摊开的湿意无声交汇。周茉和时佩很小的时候当过一段时间邻居,后来周女士一直带着周茉辗转搬家,她和时佩却一直亲如血缘关系的姐妹。周茉蹲在原地手足无措,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年轻的脸写满了惶恐和迷茫,隔了很久又开始尝试着呼唤时佩。这次时佩终于给予了回应,她猛地扬起被泪水打湿的脸,杂乱的发丝被眼泪的湿意黏连在脸上,无措又狼狈:“茉茉我我该怎么办才好?”周茉哪里见识过这样的场面,她被吓得身体后仰,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即使是楼道这样昏暗的光线,她也能看清时佩脖颈上那些斑驳的青紫痕迹。她的瞳孔因受惊放大,惊愕地上下打量时佩,这才留意到她环着双膝的手腕上残留着绳索捆绑后留下的勒痕。周茉立刻意识到时佩一定是遭遇到了不好的事情,结结巴巴地想要去搀扶时佩,又怕碰伤她,不安地缩回了手:“姐姐,回家!回家,我给我妈妈打电话!”“她是大人,她一定有办法帮我们解决的!”302008年的时佩还是一名无忧无虑的即将步入大三的大学生。她有一个喜欢了很多年,好不容易才在一起的的男朋友。那天时佩独自去参加了初中同学聚会,她因为男友没有果断拒绝其他女孩的示好,那几天心情一直不好,聚会上痛苦地借酒浇愁。聚会结束的时候,班上有名的混不吝温司润主动提出要送她回家,时佩没完全醉到认不清人的程度,她对温司润抱有警惕心,这些二世祖初中的时候就招猫逗狗,她不信念了个大学就足以让人性情大变。时佩婉拒了温司润的提议,独自在马路边伸手拦车。夜半三更的士很少,偶尔飞驰过的的士都已经载客,时佩一边醉眼朦胧地给男友发信息,一边分神留意路边穿过的车辆。她的心情本就不好,在收到男友指责她为什么这么晚还在外面的信息之后,内心那座高墙轰然崩塌。时佩这会也顾不上打车了,噼里啪啦地戳着手机按键,她需要的是男友马上到的承诺或者是注意安全的叮咛,而不是嫌她大半夜折腾的质疑。时佩敲下一大段话后又哭着删掉,他们已经吵架很多天了,她不想大半夜又换一个问题和他吵架。时佩过了很多年后才明白,被爱的人这样有恃无恐,是因为爱人的那个人把自己的位置放得太低。当下的时佩还太年轻,只会埋头默默地一通哭泣,像是路边一条无家可归的流浪小狗一样可怜。她的面前不知道什么时候停靠了一辆黑色的奔驰,直到对方连按几声喇叭才把她从一通哭泣中唤醒。时佩泪眼朦胧地抬起头来,发现驾驶座坐的是满脸醉意的温司润,立刻吓得魂飞魄散,酒都醒了大半。她再没常识也知道,喝了酒开车很容易出事的,对方居然还敢招手让她上车。“下车,你马上下车!会出人命的!”温司润甚至还有心情欣赏她着急跳脚的样子,一脸挑衅地反问她:“那我的车怎么办?我今晚怎么回家?”2008年还没有代驾的这个概念,时佩瞥一眼对面酒店的巨大招牌,好心地给出建议:“车停路边,你就近找个酒店住。”但时佩没想到,她一时的心软和善意,成为她噩梦的开始。周女士接到周茉的电话着急忙慌地赶回家,见到时佩这个样子,身为女性和家长,立刻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周女士冷静地给出了两个处理方案,立刻报警,以强奸罪名立案,但维权的道路艰辛且充满非议,需要时佩做好充足的心理准备。她没有说第二个处理方案,但三个人心底都明白,没有说出口的方案是什么。时佩实在太痛苦了,她没有办法立刻做下决定。周女士只好先给她的父母打了电话,同时指派周茉在家看好时佩,她出门去药店买紧急避孕药。就在时佩终于下定决心要去报警,要让那个人渣付出代价的时候,她的父母却给出了截然不同的看法。“妈妈也心疼你,但报警很可能会闹得人尽皆知,你以后还怎么交男朋友嫁人呢?”而一直沉默抽烟的父亲也终于在烟雾缭绕中抬起头看她,川字如烙印一般刻在他的眉宇间,那是沉重的生活的痕迹:“这事一闹大,以后咱家在所有人面前都抬不起头来。”时佩死死地咬着唇,一语不发,把惨白的下唇瓣咬得鲜血淋漓而不自知,默默垂泪。周茉向来在大人眼里是循规蹈矩的小孩,更不会插手多管别人家闲事,这会儿却皱着眉跳出来:“被欺负了都要忍气吞声,姐姐怎么咽的下这口气呢?!”“咽不下也得咽下去!”时佩的父亲狠狠地剜周茉一眼。周女士轻轻搡了周茉一把,把她推到自己身后:“小孩子家家的,一边玩去。”她又抱歉地朝时佩的父母赔笑脸,“这是你们的家务事,轮不到我们多管闲事,我和小茉虽然知道了这件事,但一定会守口如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