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总是这样,”任素衣敛了笑容,露出一种无奈的厌倦,“你们喜欢设计好一切,看着旁人在你们的算计之中苦苦挣扎,最后仍然逃不出你们的手心——这样很有成就感么?你们似乎很享受这个过程,甚至在猎物从一开始就放弃抵抗的时候,感觉到一种被忽略的惆怅,一种独孤求败式的空旷和寂寥?这是天下男人的通病,还是只有你这样野心太大的人才会有这样变态的爱好?”
程四终于很难得地有了一种被揭穿的尴尬。
忽然发现他自己确实有够无聊的。
本来这件事,完全可以做得无声无息,他却一定要当面向她揭晓一切,为的就是享受作为狩猎者的成就感吗?
很可惜的是他遇到了一个十分不可爱的猎物。
她竟然在他撒网之前就已经算到了他的方向和手段,却仍然如他所愿地入了网,最后没有一丝挣扎地坦然站在他的面前……
那样的淡然和笃定,反衬了他的仓皇和狼狈。到底谁才是被捕猎的那一个?
从来没有一个猎人在自己的猎物面前无地自容的,偏偏他就是。这也算得上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了吧?
“真是可惜了,我是一个很不乖的猎物,没有给你提供观赏自己的猎物挣扎的愉悦,甚至连揭晓真相的骄傲都没有留给你……我一定是一个最不讨人喜欢的家伙吧?做主人是,做朋友是,连做猎物也是。”任素衣冷笑着,遥望着轮廓明晰的寒月,带着一种淡淡的迷离,让程四都有些迷惑了。
可是迷惑归迷惑,猎物既然已经入网,断断没有再放走的道理。毕竟他捕获的,也并不是什么无害的白兔。
程四有些底气不足地笑了起来:“不。你是一个很特别的猎物,虽然你剥夺了我的成就感,但你带给我的惊奇,足以弥补这一切。”
程四顿了顿,见任素衣没有回应,多少带了几分得意:“拖延时间是没有用的。娘娘若是寄希望于您那对伶俐的小丫头……”
“恐怕又要让程大人失望了,”任素衣恶劣地打断了他,“我虽然不聪明,也受不了旁人用对待傻子的手段来对待我。我就是期待原本不会存在的鬼神,也不会期待那一对可爱的小丫头——暄和暄妍姐妹,原本就是你的人,不是么?”
程四再次被噎住了。
门帘响处,暄和脸色苍白地走了进来,一言不发跪在当地。
任素衣耸耸肩,无辜地望向程四:“这是哪一招?我是真猜不出来了。”
暄和结结实实地跪着,任凭任素衣怎么用力都拉不动:“请主子恕奴婢自作主张。这北番蛮荒之地,本不该是主子久留之处。鸟倦尚要归巢,主子漂泊这么久,也该是时候回乡了。”
“倒是一个伶牙俐齿的丫头。”任素衣觉得自己笑得很自然,程四却莫名地从她的笑容中看到了哀伤。
回乡吗?任素衣苦笑。
“去国离乡二十年,如今衣锦还家园。蜂采百花成蜜后,为谁辛苦为谁甜。”是这一种“还乡”么?她倒从来不知道,自己的一场路过,竟还应了这样一个谶!
这丫头,素日倒是小看了她了。
一直以为这两姐妹太单纯太重情,做不了真正的暗卫,如今看来倒是她多虑了。
也罢。辛苦她们跟着自己这个没出息的主子这么久,已经很对不住她们了。
“暄妍还好吗?你们把我的菡香怎么样了?”数来数去,竟然还是只有菡香一个亲人,原以为的温暖,竟不过是她自作多情罢了,想想,还真够可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