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则煜看着越逸阳被嫉妒冲昏的面容,冷声道:“我记得四哥告诉过你,你可以放弃一切去尝试一次,但决不许轻贱自己。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同后宫中勾心斗角的女人,有何分别?”
“四哥,我没有发疯,只不过是要看看,他究竟能为她做到何种地步。”越逸阳说这话时,眼睛有一丝的失神,随即定住心神,郑重的看向越则煜,“四哥,你不是说,无论我怎么胡闹,背后总有你吗?”
越则煜敲着手指,一阵沉默,随即,抬头打量着越逸阳,叹口气道:“你想好了?这么做,可能他永远不会原谅你。”
“哼,我是君,他是臣,他能奈我何?”
本是发狠的威胁,本是天家贵胄的威势,但此刻从越逸阳嘴中吐出,却那般的心碎无力,那般的无可奈何。
一句话,两个字,隔断所有。
……
城南壶汩书院内,冯大学士冯佐偃正在草草搭建的台上静心而听。
这几日,正逢大燕一年一度的“百家壶汩”,四方学子儒生皆汇集于此,谈天论地,辩经作赋。想要入大燕仕途,路有三条,一为科举,二位举荐,三则为此壶汩论辩。一二两条,总有只手遮天之人,暗中做鬼,但第三条路,若无真才实学,何人敢上场接受众人轮番辩驳。因而每年此番盛会,必有诸多寒门士子,跃跃欲试。
而冯佐偃自己又正是当年从百家争鸣中脱颖而出的佼佼者,所以他对此会的重视,不言而喻,每年都会专程来此,或下场辩驳,或闭目养神,但无论如何,他的全副心神皆在场上的每一个人所言的每一句话。不论相貌,不分贵贱,凡有才德者,亲自举荐上报。但是,登台论辩者容易,但能入冯老法眼者,少之又少。
今天,是百家争鸣的最后一天,在场的每个人都卯足了劲,滔滔不绝,努力给到场的当朝学士们,留下印象,以期中选。而这众人之中,并不包括两个人。
宁北抬头,看了眼不动声色的林子朝,不明所以,“公子,我们已经来了这么多天,为何在场之人,说的都是些经史子集,丝毫没有涉及当今时政?古为今用,重点不应落在今用二字?”
“要论今用,也得先保命不是?”林子朝冲着不远处的几人扬了扬头,“看到了,那几人身形挺拔,拇指和食指皆有磨损,不是都护军的探子便是燕都府衙的衙差。防民之口,甚于防川,历来如此。”
“既是如此,又何苦走这个形式?”
“不然,能在此情况下,击中朝中要害者,才是大才,这也是冯佐偃要等之人。”林子朝听着台上之人的言论,不禁勾起嘴角,“这个人或许就是。”
宁北转头,只见台上一孱弱少年,头戴儒生巾,衣着规整,借古书所载贪腐一事,朗声直言当今大燕,官场腐败,官官相护一事,更在最后,掷地有声道:“今务官者为财而不为民,他日之政,焉能不乱,他日之国,焉能不亡?”
最后一句,亡国乱政,此乃大逆之言,惊得在场众人,冷气直抽,慌张低头,生怕累及自身。而场下的密探已然握紧手中刀柄,等候命令。台上官员面面相觑,冷汗直流,这么个口无遮拦之人,是从何处冒了出来,众人将目光投向场上官职最高的冯佐偃,看他如何定夺。
睁开双目,冯佐偃打量了眼前之人,开口道:“你乃何方人士,师从何人?”
“小生姓付名扬之,洛水人士,师从百家典籍,学于万家旧史。”付扬之低头躬身,不卑不亢。
“明日,去御史台报道吧。”
众人哗然一片,眼红不已,冯大学士的一句话,便让一个寒门小子鱼跃龙门,一入官场便是从四品任,这可是从壶汩论辩中官职最高的一次。
一人有些犹移,小声冲冯佐偃提议道:“冯老,这小子没见过世面,狂生一个,若日后冒犯圣颜,只怕不妥。您不妨三思?”
“读圣贤之书,旨在辅佐君王,匡扶天下,若只纠结于书中字句,不见高山汪洋,那这书,不读也罢。”冯佐偃望着满场众人,声如洪钟,敲打着每一个人的耳朵。
看到宁北眼中闪过的一丝轻蔑,林子朝笑道:“怎么,见解不同?说说,我不会向诸葛先生告状的。”
宁北眉头一皱,随即笑道:“公子觉得那个付扬之可能成大事?”
哦,不错嘛,不愧是诸葛先生教出来的,自己问他的问题,他到问了回来。
“有德者,人恒敬之。可做官,不是光被人尊敬就够的。付扬之可为清官,言官,但绝对做不了一方的父母官,他的所言所想,终究只是一纸空谈。”
更或者,这众人皆醉的世间容不下这独醒的一人,木强则折。
“宁北受教了。”
“你倒还受教了?我问你的问题你没有回答,倒套出我的答案。这份滑头,只怕不是诸葛先生教的吧?”林子朝打趣着宁北,宁北也不搭话,挠头一笑。
这时,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子朝如此施教,也不怕坏了人家的前程?”
只见荀羡手持折扇,一身简衣,走到林子朝身侧,打量着台上新一轮的论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