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儿,桦山资纪又走到桌案前,将前几天的军情通报再次拿了出来:9月24日,开始重建的中坜兵站部遭到台湾暴民的袭击。是日下午二时许,又有五百余人从东、西、南三面围攻中坜兵站部,幸亏驻军奋力作战,暴民直至四时方退去;9月25日,从台北向中坜运送补给的两个步兵小队遭到袭击;9月26日,中坜兵站部再次被袭……
&ldo;来人,速请伏见宫贞爱亲王、民政局水野遵长官、陆军局大岛久直长官、海军局角田秀松长官前来总督府议事。&rdo;桦山资纪大声向着站在一边的侍从副官吩咐道。
新竹城北门街上的一处深宅大院,大门上方高悬着书有&ldo;进士第&rdo;字样的牌匾。这是道光三年,台湾第一位进士郑周锡的府第。五进三开的闽南式大院落,房屋、院墙皆比四周的民居高出许多。青色筒瓦覆顶,起翘昂扬的燕尾脊,浑厚的圆头马背栋头,无不显示着当年主人的气派奢华。
如今这里已经物是人非,厚重的大门上写着&ldo;大日本皇军台湾南进军总指挥部&rdo;的字样,左右两侧各站着两个身着深灰色陆军军服、手持村田式步枪的日本士兵。陆军中将、近卫师团长北白川宫能久就住在大院二进的正厅。胜利占领新竹,让亲王有了一个不错的好心情,他手持毛笔,饱蘸浓墨,正伏在案几上,专心致志地在宣纸上临摹着天皇陛下的一首诗歌,嘴里还在念念有词。这时,侍卫长进来报告:&ldo;亲王殿下,山根信成旅团长求见。&rdo;
正在一心一意欣赏着自己书法作品的北白川宫能久,头也没有抬,随口答道:&ldo;请他进来吧!&rdo;
军服笔挺的山根信成少将昂首走进厅堂,看到亲王殿下仍在饶有兴趣地挥毫泼墨,不敢打搅,只得站在一旁作出十分欣赏的样子。亲王手执墨笔、摇头晃脑地吟诵着:&ldo;我勇猛之士兵兮,踏着彼我之尸体,奋勇前进兮……守敌为锐利炮火打乱,夺取炮台兮毫不费力,凯歌兮三唱,凯歌兮三唱!&rdo;
少将击掌叫好:&ldo;好,太好了!&rdo;说不清是赞美天皇诗写得好,还是称赞亲王字写的好;更听不出这声赞美是发自心底,还是阿谀奉承。不过,正是这声称赞,把亲王的注意力从宣纸上拉回到现实中:&ldo;啊,是山根君,请坐,请坐!&rdo;
当二人坐定后,亲王不急不徐地问道:&ldo;山根君,这么早来访,可是有什么紧急军情?&rdo;
刚刚坐稳了的山根信成少将立即站了起来,双脚根一碰,&ldo;啪&rdo;的来个立正:&ldo;是,亲王殿下。刚刚接到的报告,由近卫骑兵大队长涩谷在明中佐护送的运输纵队,于昨日在头亭溪村遭到支那军的伏击。骑兵大队损失惨重,所运的粮草也损失近八成。&rdo;
少将停顿了一下,见亲王似是没有什么反应,接着说道:&ldo;殿下,本来我们把补齐给养,发动&lso;头份&rso;作战行动的希望全寄托在涩谷在明的这批物资上面,如此一来,补给落空,不但&lso;头份&rso;作战不能如期发动,我军还将面临着弹尽粮绝的危险境地。&rdo;
北白川宫能久缓缓地点点头,再次发问道:&ldo;派出收集粮食的部队有什么消息?&rdo;
山根信成摇了摇头:&ldo;殿下,非常不理想。台湾刁民太可恶了,就和新竹城一样,我军所到之处,当地土人逃了个精光,连一点可用之物都没有留下,筹粮困难很大啊!&rdo;
双方都沉默下来,过了一会儿,北白川宫能久说道:&ldo;立即给桦山总督发电,&lso;缺粮少弹,十万火急&rso;;另外通知各部队,所需粮草的一半,由各部队自行筹措,直到后方粮食运到为止!&rdo;
第二部怒海潮生第四十六章仲秋闹台北
1895年的秋天,对于在台湾的日本人来说,台北府可以说是最安全、最舒适的地方。
枫叶正红,秋风送爽。宝成门(西门)一带车水马龙,一片繁华景象。如果仔细观察一下,就会发现,城门楼子上插着太阳旗,一丈八尺宽的西门街上,来往行人多是西服革履的总督府日籍官员、身着陆、海军服的帝国军人、束着发髻的倭国浪人以及打扮得花枝招展的日本歌妓,让人恍惚以为是到了下关或是大阪。
位于西门街北侧的台湾布政使司衙门早已经更换了招牌,取而代之的是&ldo;大日本国台湾总督府&rdo;,四名荷枪实弹的日本士兵分立于朱红色的大门两侧,偶尔也有在台北经商的当地人从门前经过,也是目不斜视,来去匆匆。当然,也有堂而皇之到总督府拜访的中国人,只是到了大门前,也变得低三下四起来,又是打躬,又是作揖,末了还得让鬼子哨兵摘下瓜皮帽,按着脑袋三鞠躬,才算完成了礼节。
鉴于台北在政治、经济、战略上的重要性,侵台日军在这里驻有大量的军队。除了台湾总督府和台湾军务司令部之外,近卫师团司令部、第二师团司令部、民政局、陆军局、海军局等日寇军政首脑机关都驻在台北城里。随着这么多鬼子涌入这个城市,在西门街、北门街、府直街一带,日本料理屋、寿司面馆、东洋武道馆、歌舞伎馆应运而生,使得刚刚经历了战火的台北增添了几分畸形的繁华。
唐景崧弃台内渡后,台北艋甲人李秉钧、吴联元、陈舜臣,大稻埕的李春生、白龙发、向其祥、吴文秀以及鹿港杂货商人辜显荣等人联名恭请日军进兵台北。美国《纽约先驱报》记者达菲德逊、英国商人汤姆逊、德国商人奥利及台北电信局洋员汉森亦自称代表台北外侨请日军从速入城。驻守台北龟仑岭的清军总兵徐清胜则率所部五营叛国投敌,奴颜婢膝地表示要&ldo;听命行之&rdo;,被任命为台湾地区第一个伪警察署支厅长,他的这支汉奸队伍经过筛选,也成为台湾地区有史以来的第一批警察。不过警察署的真正权力并不在徐清胜手里,而是掌握在日本顾问、民政局长官水野遵的心腹小野太郎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