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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0章（第1页）

水师学堂的门卫与堂役虽然不知道来访者就是近两天轰动津门的新任&ldo;旅大经济特别区办事大臣&rdo;‐‐抗倭英雄冯华，但还是清楚记得他们上次来访时，严总办亲自送他们出校门的情形。由于知道他们是严复最尊敬的客人，因此没有费什么口舌，就由那个年老的堂役领路，直奔大院后楼。

严复的外表还是那样清高冷漠，但面色却比上次见面时憔悴了许多。此刻，猛然看到冯华站在自己面前，他心底里那如火如炽的热情终于不受控制地喷薄而出。一向自制力极强的他，做出了少有的举动，紧握着冯华的手摇来摇去，久久都没有松开。

再次来到严复那简单而又极有条理的办公室，三个人虽还是像上次那样分宾主落了座，但是气氛却要炽烈得多。严复再也没有了以前的矜持，一上来就迫不及待地讲了昨日到码头迎候，渴望早日与冯华相见的急切之情；接着又说起久侯不至，自己怏怏而回的懊恼；继之是昨夜的彻夜难眠与思念。这一席普通的相逢之语，却听得冯华感动万分，他知道这样的话严复只会说给自己听。

话题转入正轨之后，严复首先详细询问了冯华此次京师之行的情况，然后脸色一整说道：&ldo;子夏，你的那篇《变法自强疏》和张之洞的《强学篇》我通过报纸都看过了。虽说&lso;中体西用&rso;的提法在目前具有很积极的意义，但它在逻辑和内容上都存在着错谬，也不能根本解决中国已经存在的那些问题。体用者，即一物而言之也。有牛之体，则有负重之用；有马之体，则有致远之用。未闻以牛为体，以马为用者也。故中学有中学之体用，西学有西学之体用，分之则并力，合之则两亡。不知子夏你考虑过这个问题吗？&rdo;

严复一针见血的精辟分析，可以说准确点出了&ldo;中体西用&rdo;学说的根本不足，也再一次让冯华从内心深处感到由衷的佩服。轻轻地鼓了鼓掌，冯华赞道：&ldo;还是先生看得清楚透彻，这一问题冯华也早就有所考虑。之所以还大张旗鼓地提出，无外乎还是像我上次说的那样，要通过其内里蕴含的民族意识，尽量争取社会各阶层的支持与认同，以减少变法维新的阻力。&rdo;

点了点头，严复说道：&ldo;我想子夏你也肯定会有一个很全面的想法，你的那个什么&lso;经济特区&rso;应该就是&lso;中体西用&rso;这一思想的直接成果吧！只是它现在虽然会给你施行变革带来便利，但将来却极可能会成为莫大的阻力。&rdo;

&ldo;先生的远见卓识实在令冯华佩服不已！我此番拜见先生，其中一个主要目的，就是为了解决&lso;中体西用&rso;之说将来会产生的不利影响。&rdo;见严复提到这一点，冯华没有再多说费话，直奔主题而来。

&ldo;噢！&rdo;了一声，严复显然被冯华此说勾起了兴趣，他有些开玩笑似的说道：&ldo;子夏！已经打出去的牌难道还能再收回吗？&rdo;

冯华哈哈一笑：&ldo;收当然是收不回来了，但是我们可以从现在起就尽量削弱它的影响力，为将来做一些准备。&rdo;

&ldo;削弱它的影响力，靠什么？子夏你就别卖关子了，赶快说来听听。&rdo;严复的兴趣更浓了。

微微一笑，冯华一字一句地坚定说道：&ldo;就靠先生你翻译的赫胥黎的《进化与伦理》。还记得上次我对您说的话吗？进化论的科学观点才是变法维新的精神实质之所在，也只有它才能真正震动国人僵化守旧的思想。&rdo;

听了冯华的话，严复不由得愕然了：自己的那部定名为《天演论》的译著虽然确实提出了许多新观点，但是它真的能有那么大作用吗？稍微愣了愣神，他摇摇头道：&ldo;子夏你不是拿我开玩笑吧！它怎么能当得起你如此高的评价？&rdo;

脸色一整，冯华正容答道：&ldo;&lso;物竞天择，适者生存&rso;，这难道不是当今中国最令人警醒的警钟吗？冯华以为只要能让普天下之人都能够时时听到此长鸣的警钟，沉睡多时的中国人就会有重新苏醒的那一天！&rdo;

心中一震，严复的心禁不住颤抖起来：如果真的能让沉睡的中国醒过来，自己死而无憾！平稳了一下激荡的心情，严复以少有的亢奋语调说道：&ldo;子夏，自从上次听了你的建议后，我一时一刻都没有闲下来。现在《进化与伦理》的翻译工作已经基本完成，我将其定名为《天演论》，并将初稿送给了我的挚友吴汝纶校阅，一旦校阅修订完毕，即可通过另一个老友卢弼的&lso;始慎斋&rso;刊刻发行。&rdo;

冯华知道虽然严复对《进化与伦理》的翻译早在1895年就开始了，但由于种种原因，《天演论》的正式刊行却一直等到了1898初。为了早日用&ldo;自强不息、合群进化、与强者争生存&rdo;的进化论观点警示国人，冯华在上次见面时，有意识地对严复进行了暗示，以期能催生《天演论》。不过，令冯华没有想到的是，严复对他的话竟然如此重视，现在就已经基本完成了《天演论》，真是幸甚至哉！

看着严复那一脸的疲惫之色，冯华再次被感动了，为了自己的一句话，他不知吃了多少苦。互相对视了一眼，冯华和严复的手情不自禁握到了一起，虽然他们来自两个不同的时代，但却同样拥有一颗挽救民族危亡的赤子之心。

第二部怒海潮生第十八章未雨先筹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