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司成立的当天,一枚刻着三只指印的印章,就这样突兀地出现在世界的面前。
没有鲜花,没有掌声,没有异议,道上的朋友能来的都来了,没有来的再也没见到过。
沉默,嫉恨,还是恭敬,以及着无边际的传言,几乎代表着地下博彩的绝对权力。
只有少校,是唯一一个拒绝邀请却活得很好的人。
从此以后,七叔很少在公众面前露面,即使出现,也总是装出一副一瘸一拐的老态,仿佛短暂崛起只是为了谢幕而来。
然而,这位我们眼中的“老豆儿”,身体简直和铜豌豆一样硬朗。
他就像一位既乐善好施又闷闷不乐的开国皇帝,在他摘下虚伪的皇冠从而直面无法撼动的死亡的时候,他似乎找到了委曲求全的办法,即用信徒的鲜血和明晃晃的黄金宝石构造通往祭坛之路。
他就是那位总是穿着黑袍在祭祀里重拾光阴的人,我们尊称他为“黑色丘比特”。
新哥,一位刚猛挺拔的男人,热心肠,长着一张拉丁人一样帅气的脸,他不但接管所有的公司业务,还接管了场子内外所有的女郎的心,被称为“白色丘比特”;
我中等身材,天生忧郁,沉默寡言,手无寸铁,独来独往。
最让津津乐道的是我对赛马的兴趣似乎更甚于对女人的追求,从而被所有人都误认为是最铁石心肠的人,所以都戏称我为“红色丘比特”,其实我才姓“白”。
我帮忙打理七叔所有的地下金融,将钱从一个角落挪到另一个角落,跟着老鼠搬家。特别是接触上“高利贷”以来,看着那些堆叠的利息如活火山般将走投无路的冒险者们活活淹没,我就感到一丝无法排解的疲惫。
我目睹了太多的贪婪与绝望,就像能清晰地看到金钱与魔鬼同时站在太阳升起的地方。那种令人战栗的感觉,较之于赌博更让人畏惧。
人性,那块即使上帝也万难介入到的地方,当它和糖汁混乱地搅和到一起给人喂下去的时候,上帝也只好在一旁打起盹来。
“不要接近她。这不是你们可以来的地方,包括我在内。”我将支票仔细地折好,放进了其中一个人的上衣口袋里,然后轻轻地从楼梯间里走了下去。
“我们只是保镖,是少校叫我们来保护金主!”
“和少校说一声谢谢!”
天色彻底暗了下来,声控技术就像一个窥视众人的美杜莎之眼,我走到的每一处地方都亮起了灯。
楼梯很窄,灯光明亮,四面危机四伏,我像踩着聚光灯大步朝着黑暗走去。
我穿过两个街口,沿着一条黑漆漆的小路走出很远,在一个公用电话亭里停了下来。
“嗨,我的老主顾,新年快乐。”李国华接的电话,心情不错,尽说些陈词滥调。
“我应该和你这个金毛怪见个面。”
“只要不是黑茶馆,时间随便挑。”
“黑乎乎的东西才有趣。”我挂断了电话。
路边停了一辆红色的雪铁龙,屁股翘翘的,真皮的座椅还留着一个女人的屁股余温。
我毫不费力地坐了上去,并在点火离开前按了一下喇叭,当做和车子主人匆匆告别。
我绕了很远的路程。
万家灯火从我的眼中不断地消失,又不断地亮起,夺去了马路街灯的昏黄光芒。
直到从山海湾的山头隧道中开了出来,一轮弯月挂在天边的最远处,四周黑黝黝的,海面冒着冷光,四处茫茫然一片。
只有山海湾就着地势修建的蜿蜒的路灯,构建成的山和海的界限,才是我该走的道路。我在这个寂静的夜里突然明白了这一点。
曼妮在跃层的栏杆上俯着身子看着我。
轻柔得如空气的银色真丝睡裙肆无忌惮地垂在大腿的地方。
长发如瀑,于无声处绽放着酱红色的高脚杯在水晶灯光的照射下倒印在她脸上的绯红,让我差点忘了她才刚从监狱中逃脱。
我脱掉那块可有可无的铁黑色西装马甲,解开长扣,白色的袜子踩在地毯上软绵绵的,没有来得及从壁橱中取酒,也没有细数楼梯的数量,就这样从这栋陌生的富丽堂皇的地面走进了曼妮悠长的呼吸里。
她就在一瞬间的犹豫里抱住了我,好让我将头埋进她的发丛中,还有那熟悉的香水味道中。
我在进门的瞬间曾出现过短暂的迷茫,然而,黑夜独特的景致在沿途混乱的思绪里将那些暗藏的孤独彻底驱赶了出去,一丝无法抑制的冲动占据了我的心窝,就像烈酒一样熊熊燃烧着,烧蚀着我,驱使我褪掉了用深厚的友谊装扮成的男女之间的最深厚的界限。。。。。。
不知过了多久,直到卧房里吹起凉风,月色从窗户中照到床头,她才停止哭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