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未见状,连忙把视线从霍无羁身上移开,挤出一张笑脸,招呼这群人回了宴客厅。虽然他没有看清霍无羁怀中?女子的相貌,但凭着霍无羁的反应,和他方才扯着他胳膊说出的话,他已经凭着之前霍无羁书房看到的那?些画作在脑海里?拼凑除了阿予的模样。其?实?,就算是他没有听到霍无羁在他面前说她的名字,他也能猜出来?人是谁的。自他认识霍无羁以来?,还从来?没有见他情绪如此失控过每每心情欠佳的时候,他总是会把自己关在书房,一遍又一遍描摹他之前的画作。去年盛夏,阴云连绵足足十几日之久。霍无羁府上的书房年久失修,屋漏偏逢连阴雨,他书房的书籍卷轴湿了大半,包括他宝贝的不得了的画作。当夜,霍无羁冒着倾盆大雨,把他书房里?的卷轴搬到了他府上最好?的一间房。直到现在,他的书房仍然是他府上最好?的一间房。其?次,是他亲手布置的,不让任何人宿的两?间客房。这两?间客房,霍无羁不让任何住不说,还每隔一段时间都会把房间内的装饰物全都换一遍,就像一会儿?就会有人来?住一样。原本秦未也不理解他的做法?,直到他帮着霍无羁晾晒被雨水打湿的卷轴时,无意间发现了他珍藏了多年的丹青上面一大一小?两?个女孩,他才明白?为什?么霍无羁要在府上常年空置两?间比他卧房不知要好?上多少的客房。秦未还记得很清楚,那?幅画上的场景,是在一个夏日。郁郁葱葱的山野间,漫山遍野的淡紫色小?花开得正盛,一大一小?两?个女孩相互追逐。遗憾的是,雨水打湿了这幅画,画上那?位年龄稍小?一些的姑娘的面颊颊恰好?被雨水晕花。后来?,霍无羁说,画上的两?人,是他有记忆以来?对他最好?的两?个人,也是他此生最为牵挂的两?个人。暗香浮动(二十六)温予被包得严严实实,连脑袋都一同被裹入了那件沾染了些许风雪的氅衣中。不得不承认,这个不知道是什么人的怀抱和将她裹的严严实实的氅衣,把?她和风雪完全?阻隔开来?。就算是隔着大氅,温予也?能感?觉到,抱着?她的这双臂膀,是那么坚实有力。他?走的很疾,可抱她却抱的很稳。他?一手圈着?她的腰身,另一手从她腘窝下穿过,她的脑袋紧贴在他?的胸膛。纵隔着?颇显厚重的大氅,她也?能清楚听到他?的心跳声。长廊上悬着?的大红灯笼被北风吹的左右摇晃,微弱的光线在暗夜里显得尤为?显眼。温予悄悄用手指往下拽了拽遮住她眼睛的大氅,试图看清抱着?她的人的脸。片刻,她的眼睛从黑色氅衣里露出,却只能看到他?的喉结和下颌线。她稍稍仰头,想要看清他?的脸。“别动?。”忽然,一声低沉的话语传入她的耳中。她整个人僵住,不敢再有所动?作。似是察觉了她的紧张,一声轻快的低笑?自头顶响起?。温予清楚感?觉到,他?笑?的时候,整个胸腔都在颤动?。温予还在僵持,霍无羁已经抱着?她走出了长廊。他?重新隐入暗夜,她连他?的下颌线也?看不清了。这一瞬,温予的耳中,除了他?脚下吱呀吱呀的踩雪声,便只有他?的心跳声。--怦--怦--怦--又赤忱,又热烈。不知?道为?什么,原本应该紧张感?十足的她,脑海里忽然浮现出刚才他?的脑袋窝在她颈窝的场景,想起?他?冲着?她耳边瓮声低语时,滚烫的鼻息径直扑在她的耳廓上的画面,还有适才他?低笑?时胸腔的那阵共鸣。这些画面,一直存在于她的脑海,挥之不去。慢慢地,她有点分不清这几乎穿破她耳膜的心跳声究竟是他?的,还是她自己的。寒意?从被她拉出的氅衣缝隙溜了进来?,零星的几片雪花不偏不倚落在了她的脸上。温予只觉得她的眉心一阵凉寒,随即雪花被她的体温消融,有点冰,又有点痒,她下意?识往霍无羁怀里缩了缩。霍无羁察觉到她的细微动?作,圈着?她的胳膊紧了又紧,随即低下头,用下巴把?她适才拉开的一条缝隙重新合的严严实实。他?半点都不愿她冻到。尽管她从脚心到头发丝儿已然遍布寒意?。“阿予再忍耐一下,马上就到了。”霍无羁说着?,加快步伐,往从来?没有住过人的房间走去。此刻,温予的脑袋就像一团浆糊,晕乎乎,乱糟糟,根本没有思考能力,也?没有发现他?说这话时,嗓音都在发颤。尽管他?知?道她的名字,但温予并没有回应他?。她依旧不知?道对方是谁,长什么样子。她怕对方错把?她当做其他?人后,恼羞成怒。到时,她便真的难以脱身了。而霍无羁,他?看似平静,实则心绪翻涌。如若不是因为?他?怀里抱着?她,他?甚至想去雪地里打滚儿开怀一下。他?庆幸,自从他?有了自己的府院后,就备下了她和小北的房间。他?一直都期盼她们两个人能回来?,尽管她们一次都没有回来?。但他?从来?没有气?馁。因为?她说过,她一定回来?。对他?,她从来?都不会食言。所以,他?相信,她一定会回来?。所以,无论日子有多难过,只要想起?她,想起?她们,他?都能坚持下来?。终于,他?等到她了。就在今天?,他?十八岁生辰的当晚,她来?了。‘吱呀’一声,霍无羁用脚踢开了门。房间黑乎乎一片,但他?走的依旧很稳,半点没有磕着?碰着?。霍无羁小心翼翼把?温予放在床上,低声叮嘱了一声:“不要乱动?,我去点灯。”说完,他?转身走向一旁的置物架。温予把?身上的大氅往下拽了拽,露出眼睛。整个房间都漆黑一片,如果不是他?发出的窸窣的动?静,她甚至都不能看清他?在哪儿。这个男人,好像对这间从来?没有住过人的房间尤为?熟悉。又或者,他?的眼睛很好,甚至能暗夜视物。温予正想着?,霍无羁已经从置物架上摸出了火折子和蜡烛。她不知?道,这房间里的所有东西,都是他?亲自置办的。什么东西放在什么位置,他?都记得一清二楚。毫不夸张地说,无论这房间的什么东西,只要他?想要,就算是闭着?眼睛,他?也?能马上找到。而且,这房间里的大多数物品,都是这城里最顶级的。他?一直给她们备着?。尤其是他?博得功名,有了银钱之后。霍无羁心里,一直有一个遗憾。在他?有能力担负起?她们两人的生活的时候,她们却没有在他?的身边。所以,他?平日里看到什么好东西,总是会下意?识给她们备下。久而久之,就养成了这么一个习惯。就连后院的库房里,他?都给她们两个积攒了满满一库房东西。北风还在呼啸,窗棂被吹的吱呀作响。尽管没有风透进来?,温予只听着?这声音,下意?识紧了紧身上的氅衣。但她的眼睛,却一直盯着?窸窣动?静发出的方向。尽管,她眼前?黑乎乎一片,她自身又有轻微的夜盲症,半点都看不到那个人的身影。“啪嗒”一声,霍无羁拿掉了火折子的塞子,他?轻轻一吹,微弱的火光自他?手中亮起?。他?把?蜡烛点燃,又用蜡烛把?房间内的烛台一一引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