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他抬手拔下自己头顶的那根簪子,簪入到了她的发间。而他自己,则从身后的几案上,随便寻了根竹筷。全程,他没有避开旁人?的目光,亦是不管旁人?的流言蜚语。自从知?道霍珩也在觊觎他的阿予后,霍无羁本来就打算寻一个合适的时机公开她的身份的。却没想到,今日?出了这么?一桩子事?。如此,也好?。文武百官的见证之?下,霍珩总不好?强占他的未婚妻。霍无羁牵住温予的手,上前两步,正准备说些什么?,一阵骚乱自殿门?口传来。众人?纷纷投去?好?奇的目光,只?见一位风尘仆仆,手持黑旗的传讯兵踉跄冲了进来。来了。温予在心中?暗想,与?霍无羁十指相扣的手却下意识加重了力气。霍无羁垂首,看了她一眼。但温予此时,正目不转睛的看着传讯兵,半点都没有注意到他的目光。“北疆北疆军情?。”话音未落,传讯兵轰然倒地,晕了过去?。而他手里那卷来不及奉上的军情?书也掉落在地上,掀起一片扬尘。霍珩下意识捂住了口鼻,退后了好?几步。最先反应过来的,是秦家父子。他们不约而同想起前些时日?的祁放寄来的那封信。而头脑一片空白的,是霍无羁。“北疆祁师父还在北疆。”他呢喃一声,只?温予一人?听到了。人?群中?,也是一片哗然。这一瞬间,再也没有人?关注霍无羁身边那个男扮女装的人?是谁了。不知?是谁,高声喊了一句:“北疆乃我朝天堑。北疆若破,我朝危矣。”霍珩脸色白了几分。“爹,您慢点。”秦执年一把年纪了,跑得竟比秦未还要?快一些。一时间,竟没人?去?管昏倒在地的传讯兵。须臾间,霍无羁回神,他牵着阿予坐回到座位,嘱咐道:“呆在这里,等我回来。”等温予应下后,他端起几案上的茶壶跑到了传讯兵那处。这一边,霍珩已经从地上捡起了那卷军情?书。“如何了?”秦执年人?还没走近,便高喊了一声:“信中?说了什么??北疆如何了?”百官们也都凑了过来,静等着霍珩说话。可他的手指却有点不听使唤了。颤颤巍巍的,好?半晌都没拨开那木塞。见到秦执年疾步走来,霍珩下意识松了口气。每每这种重大决策时刻,看到了秦执年,他就有了主心骨。“老师,您先看。”霍珩顾不得尊卑有序,将军情?书递了过去?。秦执年意识到不妥,却也不好?在人?前劝说他。更?何况,眼下最重要?的,还是北疆。他麻利卸下木塞,倒出了里面的信纸。而这一边,霍无羁探了探传讯兵的呼吸。虽薄弱,但至少还活着。霍无羁掐了掐他的人?中?,那人?悠悠转醒,只?是说话的声音异常沙哑“霍霍参将。”霍无羁看着他干裂到出血的嘴唇,和缓说了句:“不急,先喝口水。”传讯兵接过茶壶,咕咚咕咚将已经冷掉的茶水往喉间灌。直到再也倒不出一滴水,传讯兵才把茶壶放下。“北疆如何了?祁师父又?如何了?”霍无羁问。负责传讯的这位,是祁放将军身边的侍卫。他跑死了三匹马,才赶到京城的。“公子,北疆防线被破,将军他受伤昏迷了。”传讯兵哽咽着,紧紧攥着霍无羁的手腕,指甲都快掐到他肉里了。霍无羁听了,眸中?满是担忧。“放心,我会去?救师父的。你先好?好?休息。”说完这些,霍无羁差了宫人?将传讯兵送去?了太医院。他则默默站到了秦执年身侧。秦太傅才把实现从军情?书上挪开,便有人?问:“太傅,如何了?”看完了信的秦执年,仿佛一下子老了几岁。“回鹘和柔然勾结,破了我北境防线。祁放将军不敌,重伤昏迷。”秦执年说着,把军情?书递给了霍珩。“老师,小心。”“父亲。”霍无羁和秦未见他踉跄着后退了一步,连忙伸手搀扶。“如此,可怎么?办才好??”霍珩也将信中?的话一字不落看完,惨白着一张脸,嘟哝了句。霍无羁把秦执年交到秦未手上,走到霍珩面前,郑重拱手,道:“陛下,臣愿带兵前去?驰援。”“你?”霍珩语气里慢慢都是嫌恶。但转念一想,如果他去?了,就没人?缠着温予了。若是一不小心死在了战场上,那就更?没有人?和他抢温予了。他正思索着,又?听到霍无羁说:“臣乃先帝亲封北方?玄甲营副参,在座诸位,怕是没有谁比臣更?合适前去?。”霍无羁不是没有听出他对自己的嫌弃,但他心系祁师父,必须要?去?。不得已,他还把先帝搬了出来。“无羁,不可。”秦执年知?道,他是担心祁放,但依旧不赞同摇摇头。他上前一步,说:“战场何其凶险,你学业都还没完成”“老师,朕倒是觉得,这不乏是一次历练的好?机会。”霍珩打断秦执年。拨雪寻春(一)三个月了。温予已经随军三个月了。自那日北疆的军情传至京城,霍无羁自荐领兵出征,她就一直跟着他。当然,依旧是女扮男装的模样。她女扮男装的事情只在太和殿流传开来,等?京中遍布流言蜚语时,她已经?随大军开拔了。霍无羁对外则声称,她是他的随侍小?厮。是以,这些兵士没有人知道?她是女儿身。温予不知道?的是,她随着大军前脚离开。后脚,宫里就派人来请她入宫。当霍珩得知温予随大军开拔后,怒火三丈,几乎掀翻了御书房。他之所以会把二十万大军交到霍无羁手上,就是为?了让他孤身赴北。北疆苦寒,他能不能有命回来还两说?呢。但?霍珩怎么也没想到,他会带着温予一起离开。霍无羁白白要走?了他二十万精兵不说?,还把他心心念念的女人也一道?带走?,这让霍珩真正恨上了他。-二十万大军一路急行,温予和霍无羁一道?骑马,处在先头部队。她会骑马,却也没骑过这么长的距离。一路下?来,她人都快颠散架了不说?。就连大腿内侧的软肉也都磨破了皮。霍无羁心系北疆战事,要负责行军进度,对温予的关注相应少了一些。原本霍无羁还以为?,这么长的路途,她可能会坚持不下?来。他甚至做好了让温予后期和第二批队伍一起走?的准备。可出乎霍无羁意料的是,从京城到敦煌郡,急行军半个多月。她没叫一声苦,没喊一声累。就连她大腿内侧的青紫,也是在大部队到达目的地之后,霍无羁才发现?的。按照温予自己的话说?,全程,她没有拖一步后退。尽管霍无羁以为?,那并不叫拖后腿。祁放胸口中箭,贯穿伤,蹭着心脏过去的。军医说?,再偏一寸,他就没救了。自受伤后,祁放一连昏迷了十多日,终于在霍无羁率领大部队到达营帐的前一晚,悠悠转醒。但?依旧很虚弱,下?不来榻。到达营地的当晚,霍无羁甚至来不及修整,将温予安排在他自己的大帐后,他就去了祁放将军的帐中。换药的时候,霍无羁看?着他胸前的那个血窟窿,情不自禁红了眼眶。中间,霍无羁亲自送了一次夜宵回来。温予睡得迷迷糊糊,哼唧了两声,翻了个身,又睡着了。就连霍无羁都以为?,她是累极了,困得不想吃。所以,他把食物?放下?后,在她半梦半醒之际又嘱咐了两句话后,悄无声息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