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杨清,也?对杨清儿。但凡说这句话的人换成另外别的什么女孩,她应该都会毫不犹豫借来用。可她刚好是杨清。尽管没有恶意,可温予还是不忍践踏她对他的真心。至于?霍懈北,温予相信,他也?一定将杨清的话一字不落收入了耳中。可他的神情?依旧淡淡的,没有丝毫松动。视线也?依旧落在她的脸上,丝毫没有想要挪开的意思。他一直蹲着,腿不酸的吗?温予忍不住在心里暗想。最?关键的是,经过刚才杨清的打岔,和两?人这样近距离对视,温予一早备下的腹稿忽然忘了大半。他直白?的视线,让她有点无所适从。她想了好一会儿,始终没能想起来。温予不说话,他也?不说。可他依旧半蹲在她面前,丝毫没有想要起身的意思。震耳欲聋的沉默,让一旁的保洁阿姨都忍不住把视线落在两?人身上。温予最?是受不住旁人这种打量的目光,她抿抿有些干涩的唇,缓缓开口:“我?有点口渴,你?”她的话还没说完,霍懈北忽然站起了身,打断了她的话,说:“我?去拿水。”话落,他已经转过了身,迈着大步往外走。温予看着他挺阔的背影,脑海中反复琢磨着他刚才的那句话。他说的是‘我?去拿水’,而不是‘我?去帮你?拿水’。虽然这两?句话只?差了两?个字,但意思却完全不一样。如果他只?是霍懈北,那他和她的关系绝对没有好到可以忽略‘本我?’。可如果他真的如她想的那样,那一切就都能说得通了。须臾,冲动打败了理?智,占据了上风。温予冲着那道身影喊了一句:“霍无羁,我?要喝冰水。”“好”尾音还没完全说出口,他终于?反应过来她刚才说的什么。烧灯续昼(二十五)-杨清混在人群里?,和温予一样,从她的位置,只能看到霍懈北的背影。一开始,她看到霍懈北对温予无微不?至的关怀,又羡慕又嫉妒,指甲都快把?掌心给?抠破了?。直到她听到温予喊错了名字,更是忍不?住‘光明正大’窃喜。杨清心中的霍懈北,清冷且孤傲,他是断然不能够容忍别人将他的名字叫错的。温予那句话脱口而出的同时,杨清脸上的笑意渐深。却?只有一刹。霍懈北应声回?答后?,她脸上的笑意渐消,杨清没有料到霍懈北会回?答。她诧异看了?温予一眼,随后?又追着温予的目光,把?视线落在了?霍懈北的身上。霍懈北的反应,让杨清有点慌张。他的背影,有点僵硬,又有点无措。不?知道为什么,杨清总觉得,如果?单纯叫错了?名字,他的反应不?该是这样的。很奇怪,尽管她看不?到霍懈北的神态,尽管他留下的也只是一道背影。但她就是能感觉出来?,他此?刻一定是这样的情绪。而这两人之间,也一定有着什么不?足为外人道的秘密。就像如果?温予不?说,谁也不?知道他曾在珠峰救下过她这件事情。意识到这一点后?,杨清的脸色更难看了?。倒不?是因?为她怀疑的这两人之间存在着的秘密,而是她终于意识到,在她的内心深处,连她自己都明白,于霍懈北而言,她是一个外人。只是她一直刻意忽略罢了?。也是这一刻,她忽然思考起一件事情来?。作为一个‘外人’,她纵是这样纠缠着他,于他而言,究竟是困扰还是享受?联想?到霍懈北以往对她的态度,她自嘲低笑。答案显而易见。-其实,温予并不?是真的口渴。霍懈北的眼神让她感到有一丝紧张,她只是随便寻了?一个借口想?要支开他。就连‘霍无羁’这个名字,也是她冲动之下才脱口而出的。她只是怀疑,却?从没敢肖想?过他会公然应承下这个名字。可无论?是他的回?应,刹然顿下的脚步,还是怔住的身形,温予都看得分明。一切都是他下意识的、最真实的反应。人群依然喧嚷,除了?临近的、包括杨清在内的零星几个人将温予的话收入耳中,其余人根本不?知道这一角落发生了?什么。听到温予这句话的这些人中,大多都是像身旁的保洁阿姨这样不?认识霍懈北的人。是以,除了?杨清,谁也没有察觉到刚才温予那句话有什么不?对劲。更是不?知道,为什么他会忽然停下来?。至多,保洁阿姨转过头朝温予说了?一句:“哎呦,小姑娘,喝冰水可对身体不?好。不?要仗着年轻就不?把?身体当回?事,等年纪上来?了?,可有得受呢。温予并没有给?她回?应。更确切来?说,温予的注意力全在霍懈北身上,保洁阿姨说的那段话,她一个字也没有听清。她的话和人群传出的喧嚣并无二致,入耳之前,自动变成了?没有实质性内容的嗡嗡白噪音。这一刻,温予只看得见他。温予没有想?到,事情的真相,竟然是她一早就否决掉的可能性。自从他那个好字说出口之后?,他的局促,他的不?安,她都觉得熟悉起来?。霍懈北站立在原地,袖口之下的手,紧了?又紧。他不?知道温予是什么时候发现的这一切,或许是在下楼时他下意识喊出的她的名字,或许更早。霍懈北很了?解她,她越是平静,也就越生气。他巴不?得她现在冲他喊,冲他叫,冲他闹。可没有。她没有再说一句话。霍懈北定了?定心神,转过身来?,看向她的眸子里?藏满了?愧意,连眼睫都下意识颤动着。看着他的眼睛,一切都有了?笃定的答案。温予悬在脑海里?的那根弦儿,在触及到他眼神的一瞬间,松懈下来?。还好,他是‘他’。这一刻,温予脑海中只有这么一个念头。她很庆幸。同时,又有点生气。她气他的隐瞒,气他的不?相认,气他所做的一切决定。她不?由得想?起才从西?州回?来?的那个晚上,一整夜,她几乎是以泪洗面。想?起这些,她更加生气。须臾,气性大过庆幸。温和被?收敛,她整个人都冷了?起来?。霍懈北一步一步走近她,看着她逐渐低沉的神色,他的心也跟着忐忑起来?。“你究竟是谁,霍懈北还是霍无羁?”她仰着头,看着越来?越近的他,连嗓音都透着几分疏离。她从来?没有用这种语气和他说过话,更别提用这种语气喊他的名字了?。霍懈北彻底慌了?,他步子迈的更大了?些。以往,看着他这张脸,温予总能心平气和。可现在,他越是靠近,她就越是生气。没有任何思考,她顾不?得周遭人的视线,几乎脱口而出:“请你不?要靠近我。”在距离她还有两三步距离的时候,听到她这么说,他骤然顿住了?脚步。请字都说出口了?,可想?而知她是有多么生气。尽管她心里?已经知道了?答案,但如果?不?是听他亲口说出来?,想?来?她的气是不?会消的。她如今正在气头上,霍懈北不?敢去驳她的话,只好停下来?,回?答她刚才的问题。“无羁,我是霍无羁。”说这句话时,霍懈北的目光一直在温予的脸上。当他脱口而出霍无羁这三个字时,她冰冷的神色恍若有一瞬的松动。仅仅一瞬,但也足够了?。既然她放了?话出来?,以她的气性,绝对不?会给?他机会去靠近。所以,趁着她发怔的空隙,霍懈北三步并做两步,以他目前所能达到的最快速度来?到了?她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