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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页(第1页)

可惜,他的力气没有林琅大。“师父,盒子里的画面太血腥,师父还是别看了。”林琅低吟。霍无羁的人头是他亲自收拾的,他最是清楚,盒子里的画面究竟有多血腥。他怕秦执年看了,当场昏死过去。秦执年听了,忽然想起什么,手上动作一怔,抬眸看了林琅一眼,沙哑开口道:“你不是答应我,说一定护他周全吗?他可是你师兄啊!当年,你还是个小乞丐的时候,不慎感染了瘟疫,他们没人愿意救你,甚至想要烧死你。是你师兄日日省下他的口粮来喂你。也是他,把你背到了蝴蝶谷。他在谷口跪了三日,神医才出手救下你。这些,你难道都忘了吗?”“徒儿没忘。师兄的情意,徒儿这辈子都不敢忘。”话落,林琅垂下眼帘,遮住眼底的阴翳。他年少时的那段岁月,过的很是艰难,是他人生中的污点。他拼了半条命,才从泥泞不堪的最底层爬出来。他拼了命的想忘记那段不堪的岁月,可偏偏,老师每次提起师兄,总是拿年少时的情意来要挟他。仿佛他受了霍无羁多大的恩惠一样。不过是年幼时受了他一点小恩小惠,他难道还要记一辈子不成。“没忘?没忘你对他下此毒手?他是你师兄啊,是和你从小一起长到大的师兄啊。”秦执年泣诉。林琅垂着脑袋,一言未发,任他埋怨。龙椅上的霍珩亦是如此,一言不发,端着茶水,冷眼看戏。秦执年并没有放弃打开木箱,他趁林琅不注意,狠狠推了他一把。林琅没有防备,一个趔趄,向后倒去。秦执年趁其不备,一把打开了木箱。瞬时,血腥气直冲脑门,熏的秦执年的眼睛疼,眼泪如注。木箱的尺寸很合适,刚好放下霍无羁的头颅。“懈儿。”秦执年颤着双手,轻轻把那颗头颅捧出来,紧紧抱在怀里。他的官袍已经染满了鲜血,但他毫不在意,反而把那颗头抱的更紧了些,生怕旁人抢走。秦执年细细端详着那颗头颅。他被斩首的前一刻,脸上都还漾着一抹浅淡的笑意,甚至连眼睛都没来得及闭上。“我的懈儿啊。”秦执年伸出手,掌心在他脸上抚了一遭,帮他阖上眼睛。可他的双手已经沾满了鲜血,抬手后才发现,方才他的举动,将霍无羁的眉眼尽数染成了红色。霍无羁平日里是最喜干净的,秦执年看着,登时手足无措起来。他想帮他把血擦掉,刚想伸手,又注意到满手的鲜血,动作顿时怔住,随即扯了自己的衣袍一角,轻柔擦拭。零落成泥(六)好半晌,秦执年才把霍无羁脸上的血擦拭干净。他重新将那颗头颅放回木箱,颤颤巍巍站起身,开始脱他身上的官袍。“太傅,这是何意?”霍珩意识到不对,连忙起身,三两步跑过来,攥住秦执年的手,不让他继续。秦执年挣不开,抬头看了一眼来人。霍珩一身明黄,脸上带着三分急切,仿佛真的很担心他。曾几何时,他也曾为他自豪过的。少年天子,何其张扬,却是他秦执年亲自教出来的。可现在,他有些不认识他了。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变了,变得不再一心为民。满心思都是想着如何戕害忠臣良将,生怕别人夺走了他在百姓心里的威望,更是不断臆想旁人会夺走他的江山。尽管如此,秦执年还是没有放弃他,还是尽他所能的劝诫他。就连刚才,他甚至以为,只要他劝诫时间再长一点,霍无羁或许会免遭劫难。直到林琅提着霍无羁的头颅上殿,他的心彻底死了。秦执年冷眸看了他一眼,随即移开眼睛,说了句:“辞官。”“不可。”霍珩攥着他的手更用力些,秦执年只觉得他的腕骨都快被他捏碎了。“不可啊,君父。”霍珩脸上的急切更甚。他这次,是真的有些着急了,甚至连君父都喊出来了。这个称呼,霍珩在初登大宝的前三个月喊过他。而今再次听到这个称呼,秦执年神色逐渐恍惚起来。霍珩见状,眼底闪过一抹喜色,他松开手,低声劝说:“君父,朕离不开你的。朝堂亦是离不开你。”只一瞬,秦执年的神色又恢复如常。他抬臂擦了擦眼角的湿润,说:“陛下,臣已经年迈,朝堂的上的事,老臣实在无能为力了,还请陛下,容臣归乡。”秦执年将他堵在御书房,霍珩心里本就窝着一股邪火无处发泄。而今,秦执年又执意要走,半点不顾及他们的师徒情分,脸上的愠色再也遮掩不住。“哼,什么年迈,全都是借口。太傅不过是在怨朕杀了霍无羁罢了。”话落,宽袖拂过案几,上堆积成山的奏章尽数扫落在地。一旁候着奉茶的小太监吓的直哆嗦,慌张跪下,甚至连大气都不敢出一下,生怕怒气骤而转到自己身上。话一出口,霍珩就后悔了。秦执年不仅在朝堂上很有威慑力。在世间文人的心里,他也是极有威信力的。当年立储之争,他正是顶着秦执年亲传弟子这一名号,力压皇叔一筹,顺利入主东宫。而今,当众撕破脸皮,乃下下之策。他想挽回,又委实拉不下脸去和秦执年求和。他毕竟是天子,金口玉言,岂能受制于他人。故而,脸色越发阴沉。秦执年心如死灰,早已没了心思同他周旋,干脆破罐子破摔,说:“是,老臣的确怨恨。”“朕乃天子,莫不是连斩杀一个藩王都不成吗?他无诏入京,有谋逆之嫌。”霍珩的嗓音无端大了起来,似是要掩饰心中的不安。“无诏入京?谋逆之嫌?呵,简直是天大的笑话。”秦执年冷哼一声,又说:“陛下当真以为我不知?霍无羁进京时,分明是带了圣旨的。至于圣旨内容为何一夕之间换了内容。想来,陛下比老臣更清楚。”此话一出,霍珩哑口无言。一时间,他甚至连辩驳的词都想不出。“至于谋逆,更是无稽之谈。”“当年,陛下初登大宝,内有党羽之争,外有苍狼压境是臣举荐了霍无羁入朝堂。是他,帮陛下平定了北疆战事,朝纲得以稳固,百姓免遭屠戮。正是因为有像霍无羁这样的人在,西州方才有了而今的国泰民安。”“太平本是将军定,不许将军享太平。陛下今日忌惮定北王,来日提防云南侯。长此以往,灭国不远矣。”新皇登基没几年,任谁听了秦执年这番大逆不道的话都会生气。霍珩更甚。“放肆。”他脸色骤变,面色铁青,杯盏摔落在地,瞬间四分五裂。秦执年一脸平静,丝毫不惧君上的威压,仿佛是刻意惹怒他一样。林琅也被秦执年的话吓到了,连忙伏在地上:“陛下息怒,老师他不是故意的。”话落,他扯了扯秦执年的衣袍,说:“老师,你快些给陛下认个错。”秦执年垂眸睨了他一眼,冷哼一声,伸手把衣袍从林琅手中抽了回来。霍珩沉默一瞬,叹了口气,又说:“太傅,何至于此啊!”“老夫才疏学浅,担不起陛下一声太傅。”话落,秦执年弯腰把官帽放到地上,褪下官袍,半点都没有犹豫。“太傅,他不过是个无关紧要的藩王而已。难不成,太傅要为了这么一个死人,舍弃整个秦氏不成?太傅难道不怕成为整个秦氏的罪人吗?”霍珩开始拿秦氏家族威胁他。秦执年故意忽略他的威胁,冷笑一声:“陛下方才说他是什么?无关紧要的藩王?陛下莫不是忘了?无羁他姓霍。旁人不知他的身世,难道陛下还不知吗?”林琅听得一头雾水,此时却不敢抬头去看霍珩的脸色,反而像只鸵鸟一样把头埋的更低了。但他的耳朵也没闲着,将秦执年的话一字不落听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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