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屏住呼吸,修长的手指撑开信封,里面是?空的。什么都没?有。明明是?意料之中的事情,但他心里还?是?隐隐感到一抹失落。他无?声叹了口气,垂下脑袋,许久都没?再?有动作?。好半晌,霍无?羁再?抬起头时,那个空空如也?的信封已经被他攥的皱巴巴的,任他如何也?展不舒。他把书信重新放回锦盒,把画卷重新放回花瓶。一切都收拾妥当,霍无?羁又站起身,从一旁书架上寻了一本厚书,将皱巴巴的信封夹了进?去。随后,他又收拾了书箧(qie),把明日去太?学要用的东西全都准备齐全后,吹熄书房的灯,大步离开了。路过温予房间时,他脚步微滞。她还?没?有睡,房间里的灯还?亮着。霍无?羁慢悠悠从她门?前走过,没?去打扰。回到房间,霍无?羁简单洗漱后,和衣而卧。许是?两天一夜都没?有阖眼的缘故,不消片刻,便有平稳的呼吸声传出。但他睡得却并不安稳,一个接一个的梦境,使?得他的眉心紧紧蹙着,就像那道空信封,迟迟得不到舒展。也?许是?因为?这两日频繁想起先帝的缘故,他梦到了前几次生辰时,老师带他去太?庙拜祭先皇时,总会让他格外给安平公主和詹驸马上柱香。那时,他也?只是?照做,从没?有多问过一句。安平公主和先帝一母同胞,即使?老师不说,他也?是?会这么做的。先帝赐他天子姓,如此殊荣,世间唯二?。这么多年,无?论是?他生辰,还?是?逢年过节,他都会去太?庙给祭拜,也?从来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可今日,不知道怎么回事,一闭上眼睛,立在太?庙里的那几个牌位始终萦绕在他脑海,迟迟挥散不去。清极不知寒(十九)北风渐息,天光熹微。卯时正刻,街道上已有了零星的匆忙赶路的行人。随着更夫饶有规律的梆子声传来,霍无羁猛然从睡梦中惊醒。他坐起身?,忆起昨晚凌乱的梦境,抬手捏了捏眉心,稍缓了一口气后,漆眸清明?。他洗漱完,换上?学子服,又去厨房简单煮了两碗热粥。忙活完这些,光线总算是?比刚才亮了些。旋即,他提着食盒去叫温予起床。途中,他又绕到?后院马厩,套好了马车。-椒房温暖,炭盆将息。温予斜躺在软塌上?,纤细脖颈下的云枕被泪水打湿了好一片,鬓边几?缕秀发黏腻打在脸颊上?,衾被垂落在地?,只一角被她紧紧抱在怀里。她又一次梦见了霍无羁。二十四岁的那个。这一次的梦境中,她倒是?没有被铁锁缚着,却像个透明?人一样,任何人都看不到?她,也听不到?她说话。她眼睁睁看着林琅折辱他,眼睁睁看着刽子手举起长刀,却无可奈何。林琅挥刀斩向他腘窝时,温予冲了过去,本想?挡在霍无羁面前,可林琅竟能从她身?体穿过,随即,她听到?利刃割破血肉的声?音,汩汩鲜血涌出,染红了大片的白雪。刽子手里的大刀落下时,她也冲上?去了。却依旧无济于事?。大刀落下的瞬间,温予脸色苍白,像抓着救命稻草一样紧紧攥着被子的一角,脑门?上?也生出了一层细汗,一声?声?细碎的呢喃从唇瓣涌出。“不,不要,不要杀他。”“不要。”正此时,一阵不急不缓的敲门?声?将她从噩梦中拽了出来。温予猛地?睁开眼睛,仓皇坐起身?,大口大口喘着粗气。霍无羁的耳力自小就好,他站在房间门?口,将她那几?声?细碎的呢喃尽数收进?耳中。敲门?声?戛然而止,才舒展开来的眉心又一次拧紧,眉目满是?担忧。“阿予,起床了。”温予正坐在床上?怔神,她还没有完全从刚才那个梦境中抽离,耳畔忽然响起他清冷如玉的声?音。“阿予?”温予循着声?音,抬眸往门?口望去,一道颀长的身?影映在门?上?。他站的笔直,这让温予不得不想?起他立在刑台上?的时候。任林琅如何折辱,仍一身?傲骨。看着那道身?影,温予心里只一个念头。她想?见他。她想?要快点见到?他。温予心急如焚,连鞋袜都来不及穿,掀开仅余在身?上?的被子的一角,冲了过去。她一路小跑到?门?口,抬手卸下木栓,吱呀一声?,门?开了。太学的学子服是?一袭白色长衫,腰间一道玄色腰带。为了保暖,他又在学子服外面披了间素黑的大氅。倒不是?他冷,他只是?怕温予路上?会冷。温予看着眼前一袭白衫的男人,意识逐渐恍惚。眼前人和梦境中的那个白衣染血的男人的脸慢慢重合,眼睛也再次湿润。霍无羁见她穿的如此单薄,满腔的情绪化为无奈,垂眸瞥了一眼她的脚丫,又移开视线。“怎么没穿”不等他的话说完,温予又上?前一步,越过门?槛,一把冲进?了他的怀里,胳膊紧紧环着他的腰身?。霍无羁愣住了,喉结翻滚,眸色深沉。这一刻,他甚至能隐隐感觉到?,他胸腔里的那颗心脏,几?乎都要跳出来了。但他依旧没有忘记她此时正光着脚,身?上?也只是?一件单薄的里衣。“阿予,松手,咱们先进?去好不好?”温予听了,环着他腰身?的更紧了些,脑袋也在他胸口蹭了蹭,摇头示意。霍无羁见状,用没有提着饭盒的那只手,将身?后的氅衣扯了大半,大手一挥,圈住了她的细腰。这一瞬间,两人紧紧贴合在一起,只隔了几?件衣衫。他一身?洁净,没有血迹斑斑,没有伤痕累累,活生生的。磅礴欲出的心跳声?就在她耳畔响起,活生生的。这个时候,他整个人,都是?活生生的。温予这样想?着,晶莹的泪水自眼尾涌出,打湿了他的衣襟,好大一片。冷风从四面八方灌进?来,她冷得打了个寒颤,活像一只在雪地?里被冻的瑟瑟发抖的小兔子。霍无羁紧了紧氅衣,却还是?无济于事?。她冷的像个冰块。他很乐意看到?她如此主动,但不是?现在。这一次,他没有同她商量,温予只觉得她腰间一紧,紧接着双脚离开了地?面。“呀。”她忍不住一声?惊呼。霍无羁微微提气,单臂圈着她的细腰,一把将她提了起来。他越过门?槛,将她抱进?了房间。路过桌案时,他把另一只手上?的食盒放了上?去。旋即,圈着她往床榻走去。清极不知寒(廿)突如其来的悬空感,使?得温予紧紧攥住了霍无羁后腰处的衣服。行走间,两人贴合的更紧了些。纵隔着衣衫,霍无羁也?能清楚感觉到她玲珑有致的曲线。她明明看?起来很瘦,他只用一只手也能将她轻松提起,怎么?他不敢再往下想,但身上的触感也?更为敏感。她明明冷的像块冰,可他却像是抱了?个烧得正旺的火炉子一样,凡是与?她接触的部位,温度都在急剧上升。尤其是胸膛那块,软绵绵的,就像是抱了?一团棉花,堵的他有些喘不上气来。从房间门?口到她的床榻,不过短短几步路,他额上已经涌出几滴汗珠。不止霍无羁,温予也?有些不适应。她只觉得,圈着她的那条手臂坚实?、粗壮、又有力,勒的她有些喘不上气。下意识的,她挣扎了?两下,试图摸索一个比较舒服的姿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