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2年元月,注定是一个不平静的月份。
肖正平由乡政府派车送去县里,被披上大红花,与其他“万元户”一起,接受了县委领导的表彰。
表彰大会过后,这些万元户还像劳改犯一样,被卡车拉着在县城转了一圈。
回家之后没过几天,邹树生就在喇叭里宣读了他在报纸上看到的那份著名的中央一号文件的概要。
在这份文件中,中央正式肯定了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的社会主义性质,不仅肯定了包产到户,还将合同引入到农业领域,这标志着过去的公社管理农业正式走到尽头,而农业的市场契约制则正式步入历史舞台。
几乎是相同的时间段,县烟草局也来了通知,内容是不再按户给烟农押任务,而是改成签合同,愿意种烟的农户可以根据自家的烟地与烟草站签订合同,而烟草站则按照合同约定的数目提供烟苗和化肥。如果不愿意继续种烟,则可以不签合同。
反正意思就是说,农民们愿意种啥就种啥,就算你啥都不种,也没有人说什么。
农民,是一个沉稳而又有力量的词,农民就像一头老黄牛,任劳任怨,干着最不起眼的活,却担着最沉重的担子。农民在国家需要的时候,会默默无闻的担起担子,而在担子卸下的时候,他们的喜悦又总是那样含蓄。
好消息一个接着一个,肖正平有些应接不暇,他发现队里的人并没有自己想象的那样欢欣雀跃,只是看见尚未开春,农田里就有了忙碌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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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冬天的来临,肖正平收笋子的计划渐渐铺开,虽然杨广生在来信中明确讲了不赞成,但是肖正平决定这件事不能听他的。因为肖正平知道,在生产责任制得到肯定后不久,个体经济也即将走上舞台,正如杨广生自己所说的,这个国家即将迎来一个漫长而又蓬勃的春天。肖正平心想,既然整个国家都迎来了春天,没道理做生意的人就迎不来。
肖坤国还是决定继续种烟,他说他这辈子没干过别的,如果连烤烟都不种,那他不就成了废人?
肖正平没有费口舌去劝大伯,他知道大伯决定的事是家里那两头黄牛都拉不回来的,不过他还是想尽办法拉着大伯去其他乡当了几回“技术顾问”。
二伯肖坤水,实在忙不开,就把家里的地交给肖坤国,他自家的烟炉则贡献出来给肖正平烤笋子。
谁能想到,在这原本是全队人都应该修养生息的月份,山头上的人采笋子的采笋子、整地的整地,竟然跟六七月份一样忙碌,甚至还有人不知从哪儿弄来李子树苗,开始盘算自个儿的果园啦。
年关将近,人们忙碌的身影依旧不停,每个人都很辛苦,可是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由衷的笑容。
然而正是在这样喜庆的时刻,老叶家的院子传来了几声凄厉的惨叫声。
附近的几个邻居闻声跑进老叶家院子,刚进去就看见李赛花浑身是血从屋里头跑出来。
邻居们问发生了啥事,李赛花哭哭啼啼、哆哆嗦嗦的,只顾着叫嚷,却啥话都说不出来。
有胆儿大的赶紧走进屋子,然后就看见老叶痛苦地躺在血泊里,而老叶儿子陈锦洲则拿着一把菜刀站愣愣地站在一旁。
肖正平知道这件事儿的时候,是有人跑来向他求救,希望他用小四轮把老叶送去乡卫生站。
肖正平没有半点迟疑,把家里的事交给放假回来的秀叶,然后钻进小四轮驾驶室,一脚油门就到了老叶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