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细细想了想,我与他十年,他这还是第一次陪我看星辰,过去他在我这里永远是匆匆地来,匆匆地走,只因为他心中藏的那个人不是我。只是现在的我,也许是因为心里拉了一道大口子,里面便再也装不住任何东西了,什么东西都像流水般地来,再像流水般地走,再没什么能叫我心微微荡漾,久久等候。
外面传来了快马之声,紫式微起身,打开门,门外有人而来。
那马蹄之声整齐划一,却不震耳欲聋,像是在马蹄铁上另外包裹了精棉之物,这么考究的队伍我想除了过去二哥的彪骑营,再也没有其它的队伍了。紫式微门一开,外面的人下马叩首道:「左骑将军李朝英拜见太子。」
即便是我已经处变不惊,收到这则消息还是震惊了一下,紫式微更是大吃一惊,他道:「怎么是我呢?」
李朝英小声道:「殿下,我这里有一份圣上的密函,请您阅过之后立刻回京。」
紫式微接过信件,拆开,隔了一会儿,似乎才叹息了一声,道:「圣上正年富力强,何需匆匆禅位?」
李朝英则道:「请殿下速速回京。」
紫式微低了一下头,道:「我收拾一下,你们先回吧!」
李朝英则规矩地道:「朝英在门外候着殿下。」
紫式微应了一声,将门关上,迟疑了一阵,才向我走来,像是想说什么,但又没开口,我则淡淡地道:「紫寻只怕已经走了吧。」
紫式微苦笑了一下,道:「正是。」
「他那么急于要除掉元氏这个后患,看来早就做好了要禅位的打算了。」我想起那个永远看起来温柔,手腕却比谁都要硬的洛川寻,想起只怕此生再难见到这个人,这个明明应该叫人恨,可是我偏偏却又提不起恨他之心,事实上我谁也不恨,只是没有气力原谅。
「我怎么也没想到他居然将位置传给我?!」紫式微倒像似得了一个烫手山芋似的,连声道:「这个位置紫寻原本是嘱意要传给你,但又怕你最终还是要被旧情所累,到时候会纠纷再起,紫氏又要腥风血雨……」
我仔细想了想,似乎紫寻确实有提过要将皇位让给我,一来我根本没什么君临天下的兴趣,二来我深以为他是拿这个来套二哥的消息,不曾想原来他真得动过这个念头。
我淡淡地问:「那么他后来最终是打算要传给谁的呢?」
紫式微半晌没有说话,末了叹息了一声,道:「那个人走了。」
我闭上闭眼睛,道:「李可也姓紫,对么?」
紫式微苦笑了一下,道:「确实,他其实是我的堂弟,属于东紫的人,他小的时候父母均被皇太后的人马追杀,自己则被一对李姓夫妇收养,改名叫李可。」
我一阵恍惚,想起我摇晃着坐进茶馆,泡了一壶好茶,一名俊秀的青年登台,惊堂木一拍便吸引住了我的所有的目光。那么久远之前的一眼,我是无心的,他却是有备而来。
也许是解了心中一个大的疑团,我周身都有一种乏意,拥着被子睡了过去。
梦里烛火一直在不停地跳动,迷迷糊糊中紫式微在灯下坐着,我几度睁眼,他都在看我,我轻声说了一句:「胡不归,你还没有不告而别吗?」
紫式微轻抚了一下我的额头,道:「再不会了,再不会了,那是我一生当中干过的最错的一件事情。」
我没有睁眼,只淡淡地道:「不,你爱二哥,奋力一搏又有什么错,只是我太累了,不想再惦记,也不想叫人惦记。」说完,便又沉沉入睡了,梦里面紫式微的手始终抚着我的额头。
我病殃殃地回晋王府,发现居然晋王府即没被抄没,也没被围封,元宝精神抖擞地站在门外迎候我。我一下马车,元宝整个人都愣住了,隔了半晌哇得一声大哭了起来,道:「王爷,你这是怎么弄得为何会瘦成这般模样。」
我叹了口气,道:「哭什么哭,王爷我下一次记得要保重就是。」
元宝似乎也得了消息,见到紫式微虽然没有谄谀献媚,但语气柔和低调很多,看他那幅委婉的样子,我真想上去踢一脚。这现实的狗奴才,倘使紫式微不是就要荣登大宝,他只怕早就大吼大叫,扫把笤帚齐上表忠心了。
我一拂袖自个儿进了王府,元宝兀自在后面道:「紫公子要不要进去喝杯茶?」
他那声紫公子害得走在前面的我差一点掉了一身的鸡皮疙瘩,紫式微则道:「今日就不了,你家王爷大病刚痊愈,你要好生伺候,有什么缺的你只管差人来问我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