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贺润嘉与章意两人同坐一轿,正往贺府赶去。贺润嘉靠在轿子边,望着窗外逐渐失了神,昨夜那一巴掌丝毫没有怜惜之情,以至于她用了厚厚一层脂粉才隐隐掩盖住脸上红肿的指印。
“在看什么?”章意饶有兴趣地凑到她身边,突如其来的靠近,令贺润嘉心颤地紧紧地往后靠。章意察觉到了她的动作,嗤笑一声后也往窗外看去,街上除了人来人往,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斜睨了她一眼说了句“无聊”,便坐了自己的位置上。
见他离得自己远了,贺润嘉才松了口气,全身发软。谁能想到在外面嚣张跋扈的贺家大小姐在自己夫君跟前,竟然乖顺得宛若一只小猫,毫无还手之力。
轿子行驶到一处,正独自伤神的贺润嘉猛然瞪大了眼睛,那一张熟悉的面容不正是方宴如吗?眼前便是灵安寺,只见他手扶着一个身形纤细的女子踏上台阶,动作小心翼翼。
前些日子就听说方家儿媳的肚子有了动静,方家老太太高兴得不得了,说是菩萨开眼,让方家没有绝了后,看来他们二人这是去灵安寺还愿了。
当年若是没有那一道圣旨,说不定这方宴如还是她的表妹夫,在楚妙尔出嫁后不久,这方宴如在老太太的威逼下也娶了一房,不过据说成亲之后整整一年他都不曾在房里留宿,两人一直相敬如宾,眼下有了身孕自然是要来感谢感谢菩萨显灵,贺润嘉面无表情的将视线从那女子娇羞的脸上收回。
本以为睡在这张床上定会梦到楚妙尔,却一夜无梦,也不知是不是傅云期在身边的缘故。楚妙尔和傅云期二人刚用完早膳,门口便响起了舒青青的声音,大清早的,就如同听见了黄鹂鸣翠,十分悦耳。
“老远就闻到茶香了,妙尔,你这早上也喝晚上也喝,也不见睡不着觉的。”舒青青笑着走进来,边走边说道,“昨夜睡得可好?”傅云期笑着对她点了点头,以示打了照面。
刚醒的那些日子都是舒青青在身边悉心照顾,所以她日日被噩梦惊醒,舒青青再清楚不过了。只不过她是以为自己从鬼门关走了一趟捡回一条命所以噩梦不断,殊不知梦里全是她真正的小侄女楚妙尔。
“以前去小舅那里讨茶喝还要被数落,如今自己没人管了自然要多喝些。”楚妙尔将刚煮好的茶给她倒上,懒洋洋地笑道,“云期在身边我睡得甚好,再没做梦。”
听她语气不像是骗人的,再瞧傅云期亦是云淡风轻,舒青青自然也松了口气。
“你小舅知道你夜间总是惊醒,所以也不敢给你喝茶,”舒青青浅浅抿了一小口,眼睛在两人身上停留了会儿笑着说,“昨天我特地让知夏在房间你点了沉香,想着你闻着也好入睡些,没想到我倒是多此一举了,什么香也不必良人在侧来得实在不是?”
傅云期可不是什么脸皮薄的人,听她这么打趣,也没有丝毫脸热,依然是嘴角含笑面不改色地饮着茶,时不时为她俩添茶,一点也没有架子,舒青青见了更是欢喜得紧。
“榆新同岁的世家子弟应该都已经娶妻生子了吧?”楚妙尔忽然问道,“小舅母,你和小舅当真不急?”
“当然急啊!”舒青青放下手中的茶杯,有些无奈地说道,“可他说有了女人闲事也多,难不成我还硬逼着娶不成?他从小性子就倔你又不是不知道,哎,”她微微叹口气继续说道,“不过如今我同你小舅也想开了,我们四处拜菩萨求了这么个儿子,今后就看他自己的造化,求得功名也罢,出家为僧也行,只要他一生平安顺遂我们也无憾。”
从前只觉得小舅母看起大大咧咧,实则心细如发,没想到她如此深明大义,在这个朝代恐怕是再找不出像他们这般的父母了,贺榆新真的是幸运至极。
“对,儿孙自有儿孙福,”楚妙尔看了傅云期一眼,见他沉思不语,想必也是心中十分震撼,于是转头笑着唤道,“白桃,你去帮我寻些薄荷叶来。”
虽不明白她想做什么,舒青青还是轻声吩咐道:“知夏,你同白桃一起去吧,好像后院的菜地里还有一些。”
白桃听到知夏和她一起去,脸上的开心溢于言表,行了礼之后便拉着知夏蹦蹦跳跳地走了。
“白桃这丫头还是没有变,什么高兴的不高兴的都挂在脸上,”舒青青见着站在旁边闷不吭声的亭风,忽然灵机一动,转口说道,“说起来白桃也是与你同年岁的吧?也到婚嫁的年纪了,她这性子若是不改,要是嫁了人,免不了受婆家人的欺负。”
乍听这句话,楚妙尔也是觉得有些莫名,直到看见舒青青挤眉弄眼的神情,她才忽然明白过来她话中所指,忍着笑意佯作苦恼的样子说道:“就是啊,我正四处帮白桃寻觅着呢,小舅母可有合适的人选?人长得看得过去就行,家世清白最好,主要的还是要对咱们白桃打心底里好,这白桃若是没有好的归宿,我也不安心。”她悄悄看了眼亭风,故意问道,“云期,你说呢?咱们还是给白桃指一门好亲事吧?”
傅云期抬眼就看见她眼里满满的狡黠,轻笑着点头,顺着她的话附和道:“白桃自小跟着你,自然是要给她许个好亲事的,若是有知根知底的最好,还是要麻烦小舅母多费心了。”
“不麻烦不麻烦,我记得好像张家有个家生子,品行样貌都好,不过……”舒青青似乎有些为难地说道,“家生子若是要出府……”
楚妙尔抬头瞟了眼亭风,见他的表情已有些微动,笑着说道:“这有何难的?若是白桃真的看上了他,到时云期出面将他带回四王府去即可。”
“洛府家好像也有个年岁合适的,改日我再去瞧瞧……”舒青青抬眼看见原本一本正经地亭风,眼中出现了慌张,故意将声音提高了些,“务必给咱们白桃寻个好的婆家……”
傅云期笑着摇头不与否认,联合自己的长辈来套自己的丫鬟,这等事他还是第一次见。
她们二人一唱一和的,亭风表面上面不改色的,心中早就紧张得不得了了。白桃的年岁与王妃相当,也应该寻个好夫家嫁了去,可为什么一想到她即将嫁为人妇……他滚了滚喉咙,自己怎么就这么不是滋味呢,像喝了药似的那般苦涩。
“白桃……”知夏正带着白桃寻着薄荷叶,边走边闲聊着,“你们王爷待王妃一直这般好吗?我怎么听说四王爷不喜女色来着?”
知夏比白桃虚长几岁,白桃入府时别人都嫌她笨不跟她玩,只有知夏总是对白桃不厌其烦地指导,笑言相待,所以白桃心中对她一直存有感激之情,再后来由于两个主子走得近了,两人更是无话不说,白桃也一直将知夏视为最亲近的姐姐。
听她这样说,白桃用手轻挡在嘴边,神秘兮兮地说道:“知夏姐姐所言不假,我从前也觉得王爷和传言一样,可渐渐地我才明白,传言也不一定是真的。”她肯定地说道,“反正王爷一直对王妃挺好的,只是开始没有这么好,现在越来越好了。”
什么一直挺好的,开始又不好……知夏都被她的话绕糊涂了,拉着她走到一处小菜园里,轻声说道:“反正待王妃好就行,二夫人开始整日担惊受怕的,生怕你家王妃受了委屈,后来听说他们二人感情甚好,才微微放了心,如今算是彻底放下心来了。”
白桃微微点头,有些犹豫地问道:“知夏姐姐,大福哥待你可好?”
她陪着王妃出嫁的那一年,她在四王府得知,知夏也嫁人了,许的是府中管家的儿子大福。她们都是自小一块长大的,自然也都认识。只是这个大福因幼时患了风疾,所以口齿有些不清,白桃性子急,最见不得别人半天说不出一个字来,所以很少和大福有交集。不过大福为人忠厚老实,还是贺府的家生子,也算得上是良配。
“当然是好的,大福如今话说得也伶俐了些,可惜他这段时间回老家去照看他母亲了,不然也要让他跟你见见。”知夏忽然笑了起来,转身向她说道,“对了,王妃可是对你的终生大事很是上心,还专门让我家二夫人帮忙留意着呢,你自己可有想法?”
“二夫人?!……”白桃立即摆摆手,慌慌张张地说,“没有没有,知夏姐姐,我能有什么想法啊?”
瞧着她耳根子都红透了,知夏抿嘴笑了笑,意有所指地挑挑眉,“比如说……有什么心仪之人?王妃待你如此好,若是你开口,她定是能为你做主的……”
心仪之人?白桃的脑中忽然浮现出那人的脸来,还有嘴角那抹若有似有的嘲笑。
她慌张地摇摇头,见知夏笑得不怀好意,白桃逃似的往前跑去,边跑边摆着手,似乎很是着急地说道:“知夏姐姐咱们快找薄荷叶给主子们拿回去吧!”
知夏想起昨夜二夫人对她说的那些话,苦笑着叹口气,怎么这两个人都不开窍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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