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不知召小人前来,有何事?”昨日为了语儿的事向赫舍里氏解释了许久,最后几乎要起了争执,内心万马在奔腾却还要拼命压抑,令塞楞额很是疲惫。今日刚睁开眼不久就被康熙召进了宫,踩到狗屎也不如塞楞额这般无奈。
“怎么?朕许久不找你,你便是这个样子吗?倒是像个小媳妇,和朕的那些妃子还真有几分相似了。”朱笔御批未停,嘴上不闲着,语气倒也算是轻松,却是连眼皮子都没抬。
本斜靠在座椅上的塞楞额差点没滑下去,默默翻个白眼,这个皇帝越来越喜欢说这些没营养的笑话了,一点也不好笑。花丛中待久的男人总是容易产生错觉,总以为自己一句话便能博得美人一笑。
“回皇上,小人只是昨日没睡好罢了。再说,皇上日理万机,哪来的时间经常召见小的呢。这些道理塞楞额自是明白的。”哎哟,他想表现得明理,听在他耳里,却愈发觉得有趣了。康熙的恶趣味真不是一般重。
合了奏折,摆摆手,“小德子,你留下,其他的奴才先遣了吧,朕有话要与塞楞额说。”玩笑开得差不多了,康熙敛了先前的笑意,盯着下首处一副心不在焉的人,倒是不着急开口。
刚才康熙吩咐徳公公的话分明就是说给自己听的,这些年与康熙接触多了,便也卸下初识时的戒备,可毕竟身份有别,加之自己一直都是小心谨慎地保持着距离,不求功成名就,只求平安度日。虽说康熙一直想要自己入朝为官,可也从未曾强求,就连当初自己恳请他同意自己的婚事将来自主,他也允了。
这份恩宠殊荣对于一个王府庶子来说,是即便肝脑涂地也难以为报的。康熙怎么就对自己这么迁就呢?莫非是对自己?!。。。。。。
“呸!呸!呸!坏的不灵坏的不灵,刚才想的就是放屁!”塞楞额被脑中突然冒出的想法给雷住了,一定是前世被身边的腐女给涂毒了,一定是!恩,只能这么安慰自己了。
“不知皇上有何事要吩咐小的?”自己内心OS都咆哮了几个回合了,康熙还一副正经模样端坐在书案前,塞楞额只得硬着头皮开口。
再不开口,他俩说不定就坐佛了。过分矜持神马的,一点也不讨人喜欢。
“塞楞额,朕听说你近日有了中意的人了?”虽是问句,可在塞楞额听来,却是铿锵有力的陈述句。
这话已不是第一个人这么问自己了,也许是这几日里听得多了,竟也没了丝毫的惊诧,一派淡定,还有一分无奈,“回皇上,小的确实有了钟情的姑娘,乃前陕西巡抚加兵部尚书贾大人的二千金。”既然皇帝发话了,自己再隐瞒也无济于事,倒不如主动招供,说不定还能博个好印象分。
此番回答既在康熙意料之中却又出乎他意料,这些年大内密探一直盯着几个亲王府,定期便有详细密报。对这安亲王府自己更是上心,不仅是因为岳乐在朝中声望最高,对这帝位影响最甚,还因为自己一直想要笼络塞楞额,这样的人才在当年便一眼相中,作为帝王,求才若渴却屡被拒绝,滋味并不好受。
前些日子传来了塞楞额与一女子书信往来尔后又在报国寺外相见,这一系列的事件让康熙不仅怀疑起自己,仿佛这些年认识的人,不是塞楞额一般。为何自己竟不知道他也会为了心中所想不顾礼教,甚至是忘了自己的身份。这番行为的确是有违宗室祖训,可也不得不说塞楞额的真性情让康熙欣赏。这些年来,他从不为名利所动,而今却为了一个女子主动出击,如他不是个风流儿郎,便是一个真汉子。
塞楞额由着女人的心思,只求一心人,安分度日,携手此生,却得到了康熙赞许其为真汉子,而且还坚定了纳为己用的决心。那么,就让这个美丽的误会在彼此间继续下去吧,唉,真相总是太伤人。
“你该知道,你是王府少爷,是宗亲贵胄,按照祖例,是不能娶汉妻的。这件事朕让皇后给你额娘传了话,安亲王那里朕还替你压着,本想着福晋能将你劝住,不想你还是这般固执。”似笑非笑,康熙叫人猜不透。
是你!是你!竟然是你!没想到这背后捅自己的竟然是皇帝!所谓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可暗地里使坏,这是要闹哪样?塞楞额淡定不了了,“皇上,小人明白满汉有别,可小人的生母就是汉人,小人身上也有这汉人血统。自从当年皇上允诺臣可对自己婚事做主,臣便未再考虑这层阻隔。”哼,搬出你自己的话,看你怎么扇自己嘴巴!
“塞楞额,你这是在怪朕?”康熙倒也不是个小气的人,听着塞楞额明显加快的语速,有些哭笑不得,难道这人还不明白自己的态度吗?
长长舒了口气,“皇上,我并不是个追逐名利的人,也从未想过要去争夺什么。可这人,这婚,我必须要全力争取,因为这关系我的一生。我明白什么叫身不由己,也明白什么叫忍让服从。许多的事,我能将就,可这妻,我不愿!还请皇上成全!”皇上啊皇上,我不想跟你说什么大道理,只求你一句明确表态,千丝万缕的阻碍摆在眼前,只有你是最大BOSS,你一句话,其他人都能闭嘴。
擒贼先擒王?塞楞额不笨嘛。
“塞楞额啊塞楞额啊,你倒好,坏人竟让朕来做?你连福晋都说服不了,还如何面对你阿玛?”康熙倒不急着表态,顺着塞楞额的话接了过去。
端起茶盏,轻轻撇了撇上面的茶叶,这江南进贡的茶叶果然与京城的不同,细腻,爽口,喝了也叫人特别心软。
“且不说这王府,你可曾向贾大人正式提过自己的心意?你与那贾府千金又可曾正式互表情意?还有那订了婚的蔡家,你又作何打算?”抬了抬眼,塞楞额被自己一番话问的没了声响,康熙却仍未有停下的意思。
不时地啜几口,放下茶盏,靠着软垫,右手轻轻敲打龙椅把手,康熙倒是一副气定神闲之态。“朕不是不能帮你,要朕下个旨赐个婚,也算不得难事。可这是你自己的婚姻大事,是你自己坚定要选的人,却在遇到第一个阻碍之后,便求朕来助你扫除有所障碍么?这便是你要的吗?”
嗖的抬起头,塞楞额被这话激醒得个彻底:的确,这婚是自己求来的自主,这语儿是自己选中的,这反对之声也是因自己的选择而产生的。可眼下才第一个人跳出来要阻碍的,自己就想要逃避?就想要个一劳永逸的法子?却也是治标不治本,自己这般行径倒是像足了又想当XX又想立牌坊。
该骂!
是啊,还有那么多的事等着去面对,去梳理,去解决,而自己却因为最没有杀伤力的玛尔珲和赫舍里氏反对就乱了阵脚,一味地纠结在“辩论无果”的死局中,忽略了其他。今日里倒是被康熙点醒了,刚才皇上问自己的那些人,都是自己要去逐个击破的,只有将这些人都拿下了,这桩婚事才是真的靠谱了,而自己,也才真的配得上为婚姻做了回主。
“小的告退,谢皇上提点!”迫不及待地起身告退,像打了鸡血的塞楞额又找回了往日里的信心满满,虽然前路满布荆棘,可他却清楚看明了方向。
方向对了,过程中的曲折又算得了什么呢?
刚回府还不及回屋,就被一直等着自己的玛尔珲和塞布礼给拖去了后花园,“塞楞额,你闯祸啦?”塞布礼一脸的紧张,昨日他和玛尔珲都躲在屋外,却还是听到屋内的对话的声音逐渐变大,直到赫舍里氏的话清楚的传进耳朵,“塞楞额,你从小就是懂事的孩子,怎么到了这个事情上,如此没了分寸?”
额娘生气了,额娘的声音在颤抖,额娘的音调在逐级提升,听得玛尔珲与塞布礼缩了缩脖子,对视一眼,兄弟俩谁也没敢吭气。却不料一直温润守礼的八哥竟也不甘示弱,“额娘,儿子明白你的苦心,也知道你说的那些道理,可,儿子不想,也不能放弃她。再说了,是我先去招惹她的,她一直都是守礼得很,根本就不是你说的那个样子。”本想和额娘好好解释,也期望获得额娘的理解与支持,谁知这满汉有别就说了整整一个时辰,从祖宗律法再到如今宗室纠葛,一堆一堆的大道理中竟然全部都是家族颜面,地位和利益,却丝毫没有考虑过他。
自己本想再向额娘说说语儿的才华,人品,想着能用这些品质来打动赫舍里氏,谁知道自己的意中人竟然被说成什么不守妇道,不知礼仪的随便女子?像赫舍里氏这样的当家主母自然说不出这么露骨的话语,可那说一半,绕了又绕的话更让人恼怒。换做是谁,自己喜欢的人被亲人这么说,都不会开心。
更何况,这根本就是颠倒黑白,语儿她根本就不是这样的人!
“额娘,儿子只是喜欢了一个姑娘,儿子没偷没抢,只是喜欢了她,去告诉了她,想要努力去争取将这份喜欢变得名正言顺,变得长久。这有什么错?”塞楞额好怒,可有火不能发,因为她是他额娘,他得忍,得忍,拳头握得再紧也要忍。
自知刚才的话有些重了,赫舍里氏倒是退了一步,语气便也柔和了下来,“儿啊,这些年里,你虽尊称我额娘,也事事顺从,可我知道你心里啊,有自己的打算。你是个没坏心思的孩子,这个我早就看出来了,可现在你这么一闹,会坏了王府,指不定要出什么娄子。现今你阿玛在朝中也是危机四伏的,要是这事闹大了,再被有心人一折腾,恐怕是要惹了祸事回来的。”这孩子吃软不吃硬,兴许他能为了王爷,为了这王府,低一回头。
塞楞额说自己会考虑,却不曾做出任何应允,他不会放弃语儿,不会放弃这次争取,只是现在还不到鱼死网破的时候。可他不明白,自己不过一个汉女所生的庶子,也会被这般被束缚。原以为,让语儿接受自己是最难的,却不料,扫清周围障碍才是最艰巨的。
“塞楞额,你发什么呆?莫不是昨日被额娘给骂傻了?”语罢,塞布礼就急急地捂住了自己的嘴,玛尔珲在一旁狠狠瞪着他。
要是昨日里听到这话,塞楞额非得郁闷死,被康熙提点了之后,倒是坦然了,弟弟们紧张的神色还让塞楞额有些想笑,转过脸望着一树海棠,微微抬了抬嘴角,挑挑眉,轻飘飘地甩出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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