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枫林漫起一阵清风,带着树间的赤红落叶翩然落地,时间像忽然静止在两个在林间相拥而立的人身边。
沈青怔在原地,仿佛听错了什么,眼眶里的泪水缓缓停住,身体被他紧抱着根本没有动弹的力气,泪眼模糊的望着他身后的天空,心里脑子里只剩下满满的疑惑,为什么,为什么这样问?“你想起我了?”
他没有回答,可他刚才的话已经默认了她的疑惑,他记起她了,怎么会,怎么会呢?他明明吃了忘情药,把所有的一切都忘得一干二净,淳于献说忘情药不会失效的,那将军怎么还会想起她?!
“想起了,所有的事!”他的声音有些沙哑,带着沉郁不散的悲伤,想起了一切,想起她让他喝银耳羹,想起养伤的时候,她偷偷躲在府里,默默关注他的伤势,想起他为什么心里总是空空的,因为他丢了她!加重手里的力道,将她禁锢在怀里,终于可以愠怒的质问,“为什么要躲起来,为什么要躲起来,为什么要走?!”
前前后后这么多的为什么,好像想把所有的不解都全部问清楚,沈青却根本没法出声,他真的记起来了…胸口强筑的城墙抵不住这消息的来袭,逐渐逐渐的崩塌碎裂,疯子,夏侯湛你这个疯子!连忘情药都不会让你忘了那些该忘的事!
“沈青萝,本将军不准你离开的,你忘了答应过本将军什么吗?到底为什么要走,为什么要擅自离开!”
他问了这么多话,却一刻都不舍的松开她,等着她告诉自己答案,沈青想哭,想在他怀里放声大哭,可她清楚的知道,不能再哭了,现在哭就等于之前承受过的一切都白费力气,她强忍住泪水,把所有的情绪都放回自己破碎的城墙里,一点一滴的捡回来。
良久,他才等来她薄凉而疏离的声音,“放开我。”
夏侯湛没有动作,只是微顿了一下,皱眉道:“本将军在问你。”
沈青在她完全不能自己挣脱的怀里再一次出声,他们之间,从未有过的冷漠,“夏侯湛,放开我。”
半晌,墨色铠甲才微微动了动,紧固的怀抱也终于松动,沈青迅速退开,想与他拉开距离,可只一步就被拉住了,松开了怀抱,手却仍被他紧紧拉着,他的手冰冷,却那样坚定的拉着自己,防着她所有退开的动作,这霸道沈青太熟悉,低头看到他手臂皮肤上经历风霜的粗糙,心头猛的扎过一阵刺痛,仿佛下一刻她所有的情绪就会立刻土崩瓦解。
看着她这样冷若冰霜的反应,夏侯湛眉间紧着阴郁不舒的困惑和怒意,“青萝…”
“没有为什么,”沈青低头先一步出声,冷然截断他要说的话,夏侯湛瞬时蹙眉,“…你说什么?”
沈青缓缓换头,眼里的泪痕已经淡去一些,镇定的看着他,用这辈子全部的勇气冷着声音开口,“我做那些事,是因为我们之间已经结束了,早应该结束了。”
夏侯湛眸中跃起冰焰般的怒火,“结束,什么叫结束!?”
“因为我受够了,”沈青深吸气,强迫自己说那些最不想说的假话,“我不想所有事都听你安排,任你摆布,不想继续活在你霸道自私的控制里,我受够了!”
夏侯湛微怔,又紧跟着出声,“你在说谎,你在骗我!”
“我为什么要骗你?”沈青抬眸看着他,眼神里拂过傲然的嘲讽,“夏侯湛,你什么时候真正在意过我的话,你从来只听你自己的,我从前也说过,只你自己不相信。”
话音刚落,夏侯湛瞬时冲了上来,用力的抓着她的瘦弱柔暖的肩膀,眸底闪过一霎的惶恐随即满是气怒的盛焰,“你为什么要说这样的话!?”他不信,以前不信,现在也不信,半个字都不相信!
“我受够了,我何时没有在意过你,我在意的只有你而已!”
“你说过,我们会一生一世,你跟我回镜楚,那里是我的家乡,以后也会你的家乡,你女扮男装跟穆遥对阵,你说你要跟我出生入死,你说会为我生很多很多的孩子,你为我跳下翠微关,你为我哭为我笑,沈青萝,你是我的女人,你是我的妻子,我的夫人,为什么要说要这样的话,为什么要说这样的话,什么结束,我不要结束,不准结束!”
沈青眼眶里的泪水瞬时流下来,为什么,为什么要说那么多从前的事,她不想听到,这些事留着给她下半辈子慢慢回忆就好了,现在她不能听到,一个字都不能听到!
看到她哭泣的眼泪,夏侯湛就知道他是对的,“沈青萝,你在骗你自己!”下一刻,他猛的将她拉回怀里,将她按在自己的胸口,“为什么要说那样的话,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发生什么事了,他的青萝,为什么要做那些事,为什么要说这些话。
沈青答不出来,夏侯湛抚着她墨色的头发,“青萝,我们只剩彼此了,不要离开我,不要离开我。”除非死别,绝不生离,那不是他说给别人听的,他永远都不会放开她,也绝不让她离开!
有许多刻,沈青真的很想就这样永远赖在他的怀里,那些看不到他听不到他的日子,她一分钟都过不下去,可她知道,这样的永远,只会是短暂的片刻而已,她不要再重蹈覆辙,不要再看到他因为自己受任何伤害,她的疯子将军,为她连死都能毫无犹豫,要是知道她离开的真正原因,更不会放她走。
所以,即使他完全不相信,因为他那么了解她,一眼就能全部看穿,她只能继续说谎,她收敛起眼泪,从他怀里默默的出来,夏侯湛默默的看着她。
沈青低眉出声,“夏侯湛,我还是会离开的,你根本不必来找我,就算你不相信,也是真的,”她抬眸,缓慢镇定的告诉他,“我不喜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