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给红束夫人留了狠话,苏裕舟离开时仍担心百里云直的事会让小羽再出什么节外生枝的状况,于是派自己亲信的大总管亲自回去看管,让他将红束夫人关押了,再到清殿内拿了所有危险的利器后锁了房门,反正解决百里云直他们,不会耽搁太久时间…
明黄衣袍带着急风抵达前殿主院时,玉迟宫外恰好扬起几道马嘶声,森冷的眸子滑过几道正合他意的轻蔑冷意。
九霄苍冥,浩空寂寥,前院内的杀戮并没有因为惊起的马嘶声停下,终于在将军赶回来后解开穴道的沈青急匆匆的从大马上跃下来,奔进玉迟宫时就猛地怔住了,她紧张害怕的事还是发生了,最遭的情况,最坏的情形!
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渐入暮色的天微弱的照亮玉迟宫一地白亮的玉石长广前院,上面横七竖八的躺着数不清的禁军侍卫尸体,暗红的血迹在他们身上流出,聚起一堆又一堆,在那些尸体中央的地方,被数十个禁军侍卫用锋利的枪首交接的百里云直站立着,银白色的衣袍早已被染的血红狰狞,刀枪制在他的脖子上,胸膛上,肩膀上,大腿上,仿佛已经被扎了无数个窟窿,穷途末路,一身狼狈,可他仍那样站着,眉目紧蹙,坚冷毅然。
只敌对数百的禁军侍卫就落得这么惨,要被族中长老看到肯定要教训他顽劣懒惰,百里家的继任人,却连这都敌不过,身子晃了一下,脑中闪过空白间隙一霎后,只剩缓缓流动的最后一个念头,要是现在倒下,他的丫头肯定会哭的很惨吧…
“云直!!!”
沈青惊慌的高声呼喊,她身后大步紧跟而来的夏侯湛和高靖也怔住了,百里云直转眸看到他们,什么都没说,凝着的眉宇带着复杂的情绪微微动了动。
这细微的动作代表不了什么,可却让匆忙赶来的他们稍稍安了心,“该死!”夏侯湛咬牙切齿,伸手附在身侧的青虹剑上,高靖已经气急败坏的怒骂,手中紧捏着折扇,紫衣风袍也带着怒气,“百里你疯了是不是,拿命当儿戏,忘了自己是快当爹的人吗!?”
高靖平日抱怨虽多,可素来不是这么浮躁的人,可眼下看到好友被人这样挟制着,眉间的怒意瞬时加剧。
“说那些也没用,现在救人要紧。”何况他能理解云直急切的心情,亦同他紧张青萝,一刻都等不了的焦躁,夏侯湛沉冷的声音稳了稳他们惊慌的情绪,他抬眸远眺主殿前衣袍迎风翻飞,高高在上的傲然身影,苏裕舟冷笑着扬声道:“夏侯湛说的没错,现在说那些已经没用,不过,”他拖了拖声音,轻哼道,“想救人可没这么容易。”
“苏裕舟,你到底想怎么样!?”沈青气极,喊完后又觉得自己太错了,跟这样的人怎么可能说的清道理,再问多少也都是废话,紧握骨笛狠狠看着他,“姓苏的,今天不管你想怎么样我都不会让你好过!”
“呵…”苏裕舟仿佛是听见了什么极好笑的笑话,嘴边浮起挤死嘲讽的笑意,“没剩几天命,口气还这么大,一场旧友,劝你们在动手之前先看清楚自己现在是什么处境。”
这厢话音刚落,玉迟宫外骤然响起一阵兵戎械动的巨大声响,仿佛已经有数以万计的兵卫包围在玉迟宫外,整齐的兵塑在脚步落停时齐举手中的利器,宛如万千钢铁凝聚在一起的铿然巨声,地动山摇的阵势带着排山倒海的压迫感,令人不由的从心底里生出惶恐。
苏裕舟步调悠然的走下阶梯,隔着挟持百里云直的一众院内侍卫,看着夏侯湛他们,“宫闱外头立着我真国新晋出行的三万禁军勇士,他们受训已久,手中新铸的武器都还没碰过真正的人血,你手下的三十万雷骑勇士如今正征在过西南戈壁的路上,高靖赤旅骑的大部队在白水殃州的地带跟徘徊,跟旗宋文帝那个老头子对峙,百里族再正派也压不住南疆隐伏许久的积怨,就算东门锦楼还有你的两千雷骑勇士,真要动手的话,本太子也想好好看看,单凭你们现在的绵薄之力,到底是想求个什么死法。”
百里云直听完他的话后,骤然朗笑起来,“原来南疆各部对百里族的莫名积怨是你埋下的祸根,倒也罢,是该让族里那群糟老头练练胫骨了,只是收一批不成气候的逆鳞,也费不了多少时间。”
“刀架在脖子上,还能笑着说这种大话。”苏裕舟不以为然,他心中清楚,南疆的战事完全不似百里云直说的那般轻松,“浩洲这次即将即发的战端,绝对不可能避免!”
沈青心跳顿了一下,这才明白原本想利用麒麟骨笛掀起战乱的苏裕舟早已改了主意,利用她,利用将军和高靖他们手中的兵力,什么为她寻药,这阴谋根本就是开了帮他更快达到目的的外挂!难道将军他们都中计了吗?!她转头看着身旁脸色肃然,看不出半点波澜的将军,想到自己会连累伤害的将军的事,心里再度升起一阵阵的紧张和害怕,难道这次她不仅会连累到将军,连高靖和云直也会被她连累吗?
夏侯湛察觉到青萝的忧心,伸手拉了拉她的手,握在手里让她安心,本不想让她掺和到今日的事里,只是没想到云直会心急的出了事,这一身冷冽玄黑,即使站在危险重重的中央,傲然于世的狂妄仍不消半分。
夏侯湛转眸看着苏裕舟的眼神里仍是镇定如常的冷光,威严冷傲的出声道:“看来你还不知道,在你偷偷摸摸练兵的时候,膺北四部现今的盟主不小心欠了本将军一个极大的人情,先不说本将军的雷骑军怎会不懂整兵收战的道理,就算雷骑军已经踏在虢棠高原的土地上,他们膺北的人也不敢多说半个字。”
“我赤旅骑也不是吃素的,”高靖冷锐附声,语调轻松,“白水秧州先下正是丰收时节,只是多吃旗宋几条鱼,文帝难道还会为此为难我?”
沈青听得一愣一愣的摸不着头脑,看着苏裕舟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想到将军一向看事长远,很能未雨绸缪,这点她不及他,所以他应该一早就看穿苏裕舟阴谋了,即发的战事要真像他们说的那样,那苏裕舟的可恶计划确实可以及时阻止,可如果一早知道,他们怎么还一直留在苏裕舟的地方不走,冒着么大险…
脑中怔了一下,带着讷讷的诧然目光看了看将军和高靖他们,霎时明白,从一开始,将军的目的就是想让苏裕舟交出救她的解药!
“你们真要有避过兵阵对战,停罢所有战端的本事,也得先有命活着出去;而且”苏裕舟眸底只闪过一瞬波澜,又冷笑着缓缓从腰封中掏出一个晶莹剔透的瓷瓶,天光没入暮色,玉迟宫外燃起的火把照亮晚空,他手中的晶莹瓷瓶在出现的一瞬间就夺了他们的紧迫注视,嘴角的自信笑意更盛,“你们的抉择,功败垂成都必须押上沈青萝的命来赌,你敢吗?”
押上沈青萝的命来赌,敢吗?
夏侯湛一言不发,沈青感觉到将军握着自己的手忽然紧了一下,她的心也仿佛跟着触动猛的跳了一下,转头看着脸色沉然,目光紧盯着晶莹瓷瓶的将军,她知道他一心想救自己的命,现在屈服的话等于甘心被苏裕舟的阴谋操控威胁,不止将军还有高靖云直他们…
她的将军一向是骄傲无敌的,被威胁被摆布?这样的代价,不值得!
“我自己的命,自己赌!”
沈青一步迈出,清亮的声音让在场所有人都怔了一下,沉绿袄裙上点缀如星白花在夜风中扬起,墨发翩飞,温润的脸庞凝着无畏的凛冽,“像你说的,我没剩几天命了,正好我也没打算活下去,不在乎跟你赌这一局,那些战事肯定会停下,你想要统一天下就做白日梦去,我今天一定会带走云直和苏羽!”
“那破解药,我不想要,你要扔了还是要吃了都随便你!”
苏裕舟怎么也没料到沈青萝会站出来抱赴死的决心说这种话,蓦然愣住了。
夏侯湛奋力将她拉回来,冷峻可怕的模样仿佛愤怒的狮子,低吼的问她,“沈青萝,你在说什么!”
沈青颤了颤,被将军巨大的怒意压得抬不起头,只是半低着头不敢说话,被侍卫挟持的百里云直咳了几声,侧脸仍挂着不知是谁的血迹,愠怒的皱眉出声,“高靖,看到没有,那个才是疯子。”
高靖气的深眉紧锁,万分严肃的接过话,“沈青萝,你要真死了,就白费老子这段时间的力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