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蛰,春雷,风声如鹤唳,雨声如匣鸣。
十里雾中,十丈烟尘。
少年还是那个少年。
然而——
他跪在阶下。
明堂之上,如花似梦,看不真切。
——而那个人,风仪恬润,神姿照朗,尊严若神君,烨然如天人。如日月之升,如日月之华。
造物主吗?
是啊,谁都会匍匐在造物主的脚下!
他不该是这样的!他怎么可以跪着!
华茂春松,高岭之花——只能摧折,不可毁伤!
廊庙瑚琏,国之重器——连雌伏都不屑,怎会卑躬而媚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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岐玥只知道自己胸口很闷,冷汗涔涔,那种痛苦和绝望,席卷而来……感受着他的感受。可惜就是无法醒来,仿佛躺在棺材里的人,都从身体里喷薄而出一股力量,将她拉拽进更深的渊薮!
——差点被溺死在深海里的人,闯出来了……大口呼吸。竹叶清冽、花草芳腥、郁馥的沉水香提醒着她人世鲜活。
一道惊雷劈过、内室如昼、少女花容失色。
守夜女史忙举了烛台过来,另一女史亦是端了一碗茶汤。
女史筠瓷握着蘅羡的手,将她颊上冷汗拭去,焦急地盯着她,道:“女郎这是梦魇了?”
岐玥只是定定地瞧了她一眼,秀眉微蹙,琥珀色的双目流动,仍湛湛无神。以手加额,浅浅地呼了口气。
而此时,冷雨敲窗,狂风大作,如雨瓦石,如雨刀剑。使人如坠雷狱,刀山火海为急急如律令追购不迭。
岐玥梦魇本就六神无主,此时被这么一惊,更是面无人色。只是努力地紧紧地抓握住筠瓷的手,强作镇静地发出声儿:“冷、怕……”
筠瓷见她连手都握不紧了,自是知她吓得不轻,只得好言劝慰着。女史闻盐见此,忙又多点了几兽炉的瑞脑安神香。
筠瓷刚劝慰了岐玥躺下,岐玥不知又想到了什么,抓着她给她掖被子的手,又强坐起,道:“谢少君前去邺城多时,可知何时回来?”
两女史面面相觑,自是知道他家女郎心系谢少君,恐怕这次分别日久,关心则乱,难免担忧而梦魇。
青梅竹马,何曾须臾相失。因爱故生忧,因爱故生怖。
筠瓷抚着她的额发,柔声道:“前日就启程回洛阳了,这二日也该到了。”
【ps女主也没有那么关心男主行程嘛。】
岐玥眉目紧蹙,樱唇微抿:“不……不,不是。‘本该’这两日就到了!该是他在路上出了什么事情,也未可知!”
不由分说地便掀被子下床。
筠瓷忙紧着被子拦她:“眼下正是倒春寒,女郎这大晚上的,要做什么?”
岐玥一把推开拦路的筠瓷,仿佛她是什么洪水猛兽……怫然怒道:“去找二哥!”
闻盐眼疾手快,忙拿了衣架上的鹤比氅裹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