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家后,他爹缩在门前的板凳上,继母正在做饭,脸拉的老长,俩人都没吭声。叶青山默默看着他收拾,衣服也不多,一个包袱就装满了,除了铺盖。“等等!”他忽然叫住背起包袱要往外走的弟弟,“云哥儿,要不要我再跟爹说说。”叶青云微微一笑,“不用了大哥,你也看到了,这样谁也不痛快。”叶青山犹豫了一下,云哥儿不知道,他前段时间定了人家,对方不嫌弃他家是后娘,也不嫌弃他要照顾傻弟弟,应该是个不错的人家,可若连家都没了……但云哥儿才刚好,万一哪天又傻了,阿嬷年纪又那么大,像下了什么决心一样,他开口道:“你等等。”说完他回到自己的房间开始收拾,私存的聘礼钱,连做给云哥儿玩的小木玩偶竹蜻蜓什么的都没放过,一股脑打包起来。叶家胜看到大儿子背着一个大包袱出来,一下子从板凳上蹦了起来,“青山!你要干嘛?”刘春花也从厨房探出头来,她把云哥儿赶走了,可没想让这个大的走,虽然也讨厌他,但叶青山可是田里主要的劳动力,平时做工的钱也交了一部分给家里,这下可能要亏。若是让云哥儿再回来,她又拉不下脸,这两个讨厌的家伙一块儿滚蛋了,也不是没有好处,至少房子腾出来了,全是她家孩子的了。叶青山沉声说道:“我和云哥儿一块儿走,不是我们的我一文不要,但属于我们的东西一分也不能少,就这样。”说完拉上叶青云的手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家门。剩下的几个人面面相觑。人走远了,叶家胜在后面跳脚道:“小王八!哪个是属于你的,你俩的命还是老子给的呢!”刘春花撇撇嘴道:“你也就背后能耐了,有本事当面骂啊。”叶家胜又缩了回去。到了阿嬷家后,才发现一个问题,没有床。尴尬了。在一众路人的好奇打量下,在全家人的复杂目光下,叶青山又回来两次,把自己和云哥儿的床吭哧吭哧扛了过去。他内心坦然,在镇上学的是木工,家里的桌子板凳和床基本都是他做的,没把他们吃饭桌子抬回来都算是给面子了。阿嬷家的房子有两间漏雨,没事,修修就能住,只要家人在身边,漫天野地也住得。云哥儿和阿嬷是家人,可那个小子算什么,叶青山想到这儿,又拧起了眉头。跟他讲的人没说那么难听,他也晓得了意思,可这臭小子到现在还发着烧没醒,看来是弟弟主动亲的人家。唉,这云哥儿是咋想的呢。一切都收拾妥当,几人分工,云哥儿整理衣服,阿嬷烧饭,而他,还要去给那家伙请郎中。叶青云出去打了点水,拿了条布巾帮这人把脸擦了擦,别说,还是个帅哥,鼻挺唇薄,剑眉深锁,就是脸色有点苍白,因为发烧又透着些许红晕。个子应该也挺高,他背着时快拖到地上了,现在躺着,脚都伸到床边边了,还惨兮兮地挂着一个夹子。叶青山帮忙提着药箱,带着李郎中匆匆赶到。先处理脚上的东西,兄弟二人合力把捕兽夹掰开,小心翼翼地取了下来。叶青云小声问道:“这是我们放的吧?”叶青山点点头,“嗯,是。”为了和别人的区分,夹子边上他绑了细绳。脱掉鞋子,只见里面的布袜透出斑斑血迹,兄弟俩的心提了起来,若是夹断了脚骨致人残疾,那罪孽可就大了。李郎中剥去袜子,仔细摸索了一番,抬头说道:“骨头没事,只是皮肉伤,我洒些药粉,不要沾水,养个几日就行。”还好还好,两人都有些后怕,叶青山小声说道:“明天我就去把别的都拿回来,山上不能放这个,太危险了。”接着处理头面外伤,都是些小伤。叶青云问道:“这脚看似是新伤,也没化脓,他怎么会发烧又昏睡不醒?”他有些担心是肺部积水感染,依现在的医疗条件,恐怕性命堪忧。李郎中想了一下说道:“把他衣服脱了我看看。”云哥儿看到大哥盯着他看,反应了过来,转过头去回避。叶青山把他的上衣扒了,这才看到,他的后背上赫然有一道刀伤!永溪镇◎萧鸿焦渴难忍,一直等着这人出去◎刀口很长,这绝不是普通的菜刀能砍出来的,边缘红肿,已经发炎了。因为对方的衣服太脏太破,伤口居然没有被发现。唉,这个傻弟弟,救回来的这个究竟是什么人?也不知会给自己和这个家带来什么样的风波。李郎中皱了皱眉,但也没说什么,从药箱中拿出柳叶刀,在火上炙烤了一下,小心地放出脓血,然后敷上药粉。用细布包扎好后,对他们兄弟二人说道:“不要沾水,三天后我来换药,还有,病人四肢发凉,怕是有些风寒,把下衣也换了,注意保暖。”叶青山把人送出去,除了诊费,又多给了一把铜钱,被李郎中推了回来,“没必要,乡里乡亲的,放心,我不会多言。”看到大哥回来,找出自己的裤子,叶青云自觉地避了出去,其实他还是有些不太适应,臭男人有啥好看的,他自己还当了那么多年呢。以前跟男生混在一个澡堂里,挤在一排小便池前的日子一去不复返了,哎,该如何做一个小哥儿呢?叶青山抱着换下来的衣服出来洗,裤子还算完整,上衣破破烂烂的,混着草叶和泥泞,都看不出本来的样式了。待洗干净后挂起来晾晒,才看出这不是普通人家的东西,虽然破烂,但针脚和做工极为细致,领口绣着暗纹。也不知云哥儿救回来的这个究竟是什么人,只能等他自己醒来之后再问了。阿嬷已煮好了晚饭,那个还昏睡着,祖孙三人自己开吃。刚摆好碗筷,忽然听到外面大门被拍得“砰砰”响。几人对视了一眼,这时候能是谁?难道拿了什么不该拿的东西,那一家子找过来了?叶青山放下筷子,“我去看看。”说完走了出去,叶青云和阿嬷也跟了上去。打开大门一看,他却愣住了,是上次的吴媒婆。吴媒婆把手中的两匹红布塞给他,还有栓着绳子正咕咕挣扎的两只大公鸡。她尴尬一笑,“青山,本不该这么晚过来叨扰的,但黄家一听说你的事,立马就拿着东西找过来了,人说了,不贪你一文钱东西,但亲事嘛,肯定要作罢。”叶青山顿了一顿,其实一开始就料到这个结果,只是没想到这么快,他无奈一笑,“我晓得了,只是麻烦吴婶子,这么晚了跑一趟。”“没事,我们这一行,干得就是跑腿的活。唉,可惜了,青山,不是我说,你咋就这么轴呢,人黄家还是个姑娘,不嫌弃你带个弟弟,就图你人勤快,还有间砖瓦房住,可如今……”说着她扫了一眼现在的院子,虽说也挺大,但一溜的旧茅草屋,还漏雨。“这儿也挺好。”叶青山打断了她,“吴婶子还没吃晚饭吧,要不要进来一起吃点儿?”这是要送客了,吴媒婆摆摆手,“不了不了,这事清了,我还要再去回一下话,你进去吧。”转过身,边走边摇头,“这以后若是再想找,别说姑娘了,怕是哥儿都难寻。”待她走远后,叶青山关上大门,转头看到阿嬷和弟弟正站在院子里。叶青云也听明白了大概,他满心愧疚,“大哥,都怪我连累了你,若不是我执意要带人回来……”“别说了云哥儿。”叶青山笑了笑,“没有什么比你好了更值得高兴的事,也没有什么可惜的,只要是云哥儿喜欢的,什么东西都可以带回来。何况,他脚被伤了,大哥也有责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