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沣拿火筷拨着暖酒的炭,良久才说:“你我母妃地位低微,毫无背景靠山,别忘了是如何一步步爬上来。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得人心者水到渠成,我们定要全力经营。”
暖阁的炕几上摆着数个高脚盆,装满宫点鲜果,炕下一个鎏金铜火盆炭火正旺。
玄沣和玄礼弈棋用茶,丫鬟打起厚重的门帘,一股寒风夹带着脂粉香气渗入屋内。
两位美娇娘款步进来,一个名叫宝珠,相貌玉润珠温,脂粉慵施,头戴昭君套,穿白风毛正红坎肩,百褶绣花长裙。另一个名叫可欣,花妍娇媚,一双眼睛勾魂摄魄,穿灰色兔毛百花缎小袄,水泻长裙。一齐蹲下万福,娇声娇气道:“给九爷,十爷请安。”
玄礼细细将两人上下打量一番,神色如醉,笑道:“许鹏程会办事,找的姑娘个个貌若天仙。”
宝珠和可欣都有些不好意思,忙低下头,宝珠道:“承蒙两位主子爷照拂,我们姐妹感激不尽。”
玄沣一脸温和,微笑道:“金鲤胡同的大宅你们住得可舒坦?”
宝珠低低道:“宅子又大又舒坦,九爷十爷待我们恩重如山。”
玄礼脸上略带惋惜之色,“英雄难过美人关,更何况是这样的美人,李忠义这狗奴才艳福不浅。”
玄沣已然看出玄礼有几分动心,言归正题道:“宝珠,你哥哥的事我已经安排好了,宁波象山县令,往后慢慢升迁。”
宝珠再行一个万福,抬脸,感激地说:“我家中一切都好,就算拼了这条命,宝珠也无法报答九爷万分之一。”
玄沣满意一笑,“做什么要说拼命?姑娘家只管打扮享福,一辈子无忧,舒坦开心就好。”
玄礼把玩着手里的白玉棋子,笑问:“太子那边这两日可有什么动向?”
宝珠想一想,低声曼语回:“也没什么大事,前儿晚上公公说太子生着病,情绪低落,连日减食。”
她说完,碰一碰可欣的胳膊,可欣低声道:“我听见的也就差不多这些。”
没有得到更多消息,玄沣有些失望,起身走到窗边,良久才说:“你们要多下功夫,务必引导李忠义套出更多有用的消息。”
玄礼前脚将玄沣送出府,立马赶回暖阁,迫不及待将宝珠和可欣左右一个抱在怀中,“委屈你们暂且跟着那没根的狗奴才,爷好好疼疼你们。”
白雪皑皑,连绵巍峨的殿宇银妆素裹,宛如一个静谧的冰雪世界。玄敬生了重病,皇帝每日差太医去瞧,待他好些便召见入宫。
皇帝见他瘦了一圈,命太监赐座,“朕看你的病是好了。”
玄敬眼眶一热,气弱声虚,主动请罪道:“儿臣近来想了许多,委实辜负父皇一番费心栽培,儿臣有愧。”
皇帝心中不痛快,捧着一碗酽茶,“你的性子急,不是能担天下的料,领兵打仗正合适,好好辅佐才是真正替朕分忧。”
玄敬终于得到无法逆转的答案,静默良久,勉强笑道:“儿臣比不了九弟贤能,定谨遵父皇之意,尽心办好父皇交代的差事。”
他居然这么快就与老九结成同盟,皇帝洞若观火,心中的怒意又缓慢涌上来。
朝臣心中都有一柄尺,一副好算盘,门生故吏关系网盘根错节,牵一根能扯出一片。皇帝将内务府大权交给玄沣,明确给了他绝对的信任,也想趁此考察他的能力。没想到他倒会做好人,不但没有换掉老大和太子的人,反而大度继续任用,看来他结党拉派的能力比谁都强。
大雪下了半宿,紫禁城银装素裹,天明时阳光普照,白茫茫的屋顶反射着刺目的日光,显得分外静谧。
太子毫无征兆地出现在早朝上,刺金云纹袍与初升的朝阳相辉映,整个人有种凛然的正气。仿若先前议废之事根本没发生过,众朝臣各自心中都有盘算,看来风波已过,这也是早能预见的结果。
皇子们有的谦恭,有的坦然,皆极力克制着脸上的表情,生怕露出马脚。
皇帝见玄昱荣辱不惊,面色寻常,宽慰中夹带着几分质疑。
下朝出了殿外,玄礼拍拍玄沣的肩膀道:“九哥去我哪儿坐坐?”
仿若干涸望雨,雷声轰鸣,一阵接着一阵,偏偏就是不落雨点子,再就干脆没了声。玄沣着实失落,心不在焉地回:“不了,我要好好想想,问题到底出在哪里?”
“问题在于父皇独断专行,这天下大事小事他说了算。”
“一定是哪里处了纰漏。”玄沣思忖着,良久又说,“这件事并不简单,其间一定有什么。”
玄礼按一按突突直跳的眼皮,“真是邪门儿,太子上了沈贵人的榻,父皇居然没反应,换成是我可没这么淡定。”
玄沣略一凝神,认真问:“那晚,你确定太子进了沈贵人的寝殿吗?”
“这事哪能确定?我能将太子脱了衣裳按到沈贵人身上?李忠义狡猾谨慎,不敢去金鲤胡同,宝珠和可欣机会并不多,过了风头我还是得亲自去找那狗奴才。”
玄沣只觉一切仿佛只是一场短暂的好梦,喃喃道:“功亏一篑,真是可惜。”
玄礼好言相劝道:“经了此回,父皇和太子间的嫌隙必将越来越大。只要我们抓住机会,卯足了劲从中搅和,不怕没有下次。”
玄昱回宫,一众宫女太监早已候在垂花门前。梁羽墨因为有孕,整个人丰盈了不少,牵着景樾,拿帕子捂在面前,眼中尽是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