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壮汉也不说话,只是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
徐贺不好意思说自己还人钱,模糊道:“外面有人等着,抱到外面便是了。”
壮汉挺起肚子,抱着银箱就跟徐贺出去。
牛大力打开箱子,半真半假叫道:“这就是五百两啊!”
“还能少了你的不成!”徐贺大摇大摆道。
牛大力当下凑过来赔笑,道:“徐老爷果然是出手阔绰,小的能看一眼便是了,银子实在不敢收。”
徐贺眼睛一瞪:“你这小贼敢消遣我!逼债的人是你,银子拿来了你却又不要!”
牛大力也不恼,呵呵笑道:“若是别个日子,小的自然就抱走了。不过这几日泗泾艾嫂家里来了几个出手豪阔的羊牯。徐老爷就不去凑凑热闹?本钱越大,赢面就越大,小的岂敢妨碍老爷发财?”
徐贺毫不犹豫地就动了心,嘿嘿笑道:“你小子倒是懂事。”
“怎么说以前都是街坊邻里的,没少受徐老爷的照顾,岂能不为您着想呢。”牛大力人生得魁梧,说起这些溜须拍马的话来,格外显得真诚。
徐贺道:“抱上银子,咱们这就去泗泾。若是赢了,也分你一份红利。”
牛大力正要去接,那抱银子的壮汉突然道:“老爷,上面管事有交代:要我抱好银子跟着您,听您吩咐。保您平安。除非银子入库,否则不能转手交给别人。”
牛大力顿时明白过来,这是徐元佐安排的人。他连忙也跟着敲边鼓道:“我看这男儿汉生得魁梧,正好带去给老爷您撑场面。”
徐贺一想也是。故作不悦道:“真是催命!给了银子也不爽利!你要跟着便跟着吧,若是个衰货,害我输钱,非把你两腿打断不可。”
那壮汉嘿嘿一笑,紧跟其后。
牛大力识相地跑去张罗船只。从唐行到泗泾走水路过去只要一个半时辰,因为两地都是商业大埠,往来船只极多,立刻就能走。船上三人又玩了会骰子,试了试手气,天刚擦黑就到了泗泾,正好去艾嫂家吃饭。
艾嫂这几日乐得嘴都合不拢。
浙江来了一个豪商,光是护卫就有三五十个,泗泾一半的码头都叫他的船占了。这豪商的生意自然轮不到她做,不过豪商手下的护卫、账房。却被她抢了过去。这些人轮班来耍钱耍姑娘,每人每日少则扔下十来两,多则三五十两,让艾嫂恨不得这豪商在泗泾住上一年半载。那她就能安心养老了。
听门房说徐老爷来了,艾嫂是又喜又愁。豪客登门自然是喜事,可是门里的姑娘、客房都被那帮浙佬占着,如何招待老客人?她想了又想,觉得那些浙佬总是要走的,而徐老爷可是土生土长的摇钱树,不能怠慢。实在不行。只好拿出当年的本事,好好勾兑这老客,让他今晚宿在自己屋里。
艾嫂一念及此,着实打扮了一番。又翻出当年的血红罗裙,露臂短衫,对镜自顾竟然还有些风韵。
徐贺已经坐定,面前一桌的菜肴,久久不见艾嫂出来,正要作色。突然听到外面传来一声娇呼:“徐~老~爷~”三个字,字字都叫得千回百转,甜得人心里发酥,四肢无力,全身酸软,唯独一处瞬间放大了两三倍——交感神经兴奋引发的瞳孔放大。
徐贺干咳一声,硬生生按捺住内心的激荡,故意做出不悦的神情:“是嫌我这客人没什么油水么。”
艾嫂已经软身而上,柔若无骨地黏在徐贺身上。她故作气喘,吐出行院里常用的口香,假装自己亟亟赶来。这本是惯常的招术,却也叫徐贺心猿意马,大头发蒙,小头发僵。艾嫂佯嗔道:“老爷!您看您,这般不体谅奴家。奴家在里面梳妆打扮,还不是为了让老爷您舒心么?”
徐贺听了心中大喜,偏偏要做出威严的样子,道:“这也不能饶了你的慢客之罪!”他本意上是要转个口风,下面一句定然是“罚酒三杯”或是“香一香面孔”之类的惩罚。甚至在开口说下去之前,脸上已经忍不住带出了猥亵的笑容。
艾嫂对于这套游戏也是熟门熟路,假装害怕,拿小女儿模样出来卖乖。
哐当!
只见后面跳出一个壮汉,一抬手便将席面一把掀翻。上好的瓷器乒琳乓琅被砸了个稀烂,刚上来的热菜这就祭了土地公,满满一壶三白酒混杂着汤菜汁水淌了一地。这回真是把艾嫂吓得花颜失色,手掩心尖,目瞪口呆。
就连徐贺都被吓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