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下的靖安侯府最是幽深不过,映心阁后院有一个小型的花园,种满了湘妃竹,安惠夫人的家乡遍地种满了竹子,她对竹子的钟爱甚至影响到了自己的儿子君骞。夜风拂过,竹林沙沙作响,顺着竹林的小径上,沿着万字形花砖路上匆匆行走着三个身影。其中一个略显苍老弓着背,每走一步都显得不怎么利索。
又一阵竹声隐过,新月衬着人影手中的宫灯映照出了徐钰那张裹在兜帽中清瘦的脸。
“小姐,您慢着些儿!”那个佝偻的身影正是李嬷嬷,她本来丑陋的面容因为上一次君骞用在她女儿身上的手段一时惊吓中了风,嘴角微斜,吊着三棱眼,看起来有些狰狞。徐钰请了最好的大夫救治,又将她的女儿托人说了一门亲事嫁了,花了重金,不惜以权势压人,让那庄子上的管家婆子彻底闭了嘴巴,命自己儿子乖乖娶了李嬷嬷的女儿回去。这件事才算做了一个了断,但是李嬷嬷却是留下了病根行走分外不妥,说话也有些口齿不清。
徐钰点了点头,紧了紧身上的锦缎披风,向前走去。一边的冷霜忙打好了灯笼,照着地上的青砖晕染。
“小姐,其实这件事由冷霜出面通个信儿也是好的,何必要您亲自跑一趟?”李嬷嬷心疼的看着徐钰瘦弱的脸和微微隆起的腹部,只是她太瘦了,加上平日里穿的分外宽松,倒也看不出来怀孕的身子。
徐钰缓缓一笑:“我们要去看的可是靖安侯府大名鼎鼎的安惠夫人。君骞的娘亲,区区一个小丫头想要说动她,呵!简直是痴人说梦!”
冷霜和李嬷嬷具是垂下了头,少夫人的话似乎很有道理,虽然现在安惠夫人惹得侯爷生了这么大的气,被夺去了当家主母的权柄。可是人家毕竟是出生平武侯府,生下的儿子也是不一般的厉害人物。她们算是那根儿葱呢?
“小姐,张总管交代了。这后花园的门虽然给咱们留一段儿时间,可是也别让侯爷的人知晓了,到时候不好交代,”冷霜小心翼翼的提醒道。
徐钰点了点头:“呵!都是聪明人何必多费口舌也就是一两句话的意思!”
“小姐,”李嬷嬷凑了过去,脸上的狰狞面容抖了抖,“不知道这一次安惠夫人会不会和我们一起对付那个狐媚子?”
她的女儿被君骞陷害,但是这口气却不由自主的撒到了沈苾芃身上。若不是那个狐媚子勾引了世子爷,勾引了二爷。二爷怎么会设计陷害宣平侯府的人,一切罪恶的根源都来至于沈氏。既如此,她必须得为此付出代价。
徐钰脚下的步子微微缓了缓:“你放心吧。安惠夫人对她的恨那是在根儿上的。呵呵呵……沈氏母女倒真是贱呐!一老一小都是练就了那勾人的本事来,我倒要看看她这一次还能掀起什么浪花?”
“只是可惜了得,”冷霜不得不插了一句话,“侯爷将这府中的庶务大权交给了小姐,现如今还回去未免太可惜了些。”
“蠢材!可惜什么?”徐钰冷冷一笑,“能握在手中的才是最牢靠的。既然握不牢,何必替他人作嫁衣裳?放出去,为我们得了好处,再拿回来不也是那点子权柄吗?又没少一分!”
“小姐,到了!”李嬷嬷缓缓抬起了头向前方看去。竹林中隐秘的轩阁依然亮着昏黄不明的烛影。
徐钰停了脚步,将身上素净的衣衫扯了扯。吸了口气,缓缓走了进去。
三天后,靖安侯突然下令将安惠夫人所住的映心阁的禁锢打开,安惠夫人重新出了门,一扫之前的颓丧之气,恢复了华丽盛装。消息很快传遍了整个靖安侯府,阖府上下都有些不知所措。
更没想到的是,少夫人徐钰竟然亲自去了映心阁长跪请罪,将之前侯爷放给了她的权柄全部交回到了安惠夫人的手中。这少不得又是一番关于少夫人德容恭顺的赞美,少夫人至此在靖安侯府的声望高出了一大截。据说连安惠夫人都亲自将她扶起来邀请至东暖阁,婆媳两人自是一番融洽不必说。
当润春气喘吁吁地跑进了丽明轩将这个消息告诉了沈苾芃后,她倒是没有太多诧异,缓缓从榻上坐了起来。这几日听着之前楚天的吩咐,拼命将自己的伤口养好,吃好喝好也不去想那些纷乱的事实。她得保存好体力,这一次大病一场,让她明白若是自己垮了,说什么也是虚妄。自己的身子若是自己不爱惜谁还会在乎你的死活?
“润春坐下来缓缓,这是庄子上新进来的李子,各处院子都发了一些,咱们这里倒也有人惦记着没忘记,很甜的。”
郁夏轻抿了唇,他们敢不惦记丽明轩的姨少奶奶,前儿些日子君骞为了小姐闹出哪一桩桩的惊天骇地,狗眼看人低的下人们岂能不知?她也不会说破,毕竟对于君骞的这份不合时宜的虐情,小姐定是要排斥的。
润春却是理解不了小姐竟然还能这么镇定自若,前院都翻了天了!议论之声处处可闻,她却在这里品尝李子。
“小姐得想个法子啊!”润春急了。
“你呀,想什么法子?”沈苾芃拈起了一颗红透了的李子放在了一个细瓷碟子里推到了润春面前。
润春不得不拿着咬了一口,眉头一阵舒展,也不像刚才那么惶急了:“好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