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则。
当今圣上只思衡权而不思苍生,绝无这等觉悟。
徐长勃苦笑摇头:“酒后所书,未能尽然详实,展,羞愧。”
展,乃徐长勃之名。
他连年落榜,不得已参加吏试混口饭吃,在军营当文书近十载,如今年已四十有五,无家无业,空有一腔论调,身边小吏亦无法理解。
家中阿妹频频来信鼓励,更是令他无地自容。
闻得诗社收策论一事,他借酒壮胆,提笔写下《营州水利论》投去。
不留名姓,不过是觉得此番并无星点希望,借此宣泄而已。
只是不曾料到,云舒郡主竟会私下寻他。
他至今不知,云舒郡主将他找来,到底何意。
“酒后一笔而成,尚且如此。”洛怀珠喝了两口热茶,放下杯盏,“倘若细细推敲,先生文章,定为治理一方之良策。”
徐长勃笑意更苦,觉得两个年轻娘子,到底想得太少了些。
“多谢洛娘子谬赞。”即便如此,能有人欣赏他的文章,他心底还是高兴的,心中一股意气涌到眼前,湿了眼眶,“展,这厢谢过。”
他撑住膝盖站起,躬身行礼。
洛怀珠赶紧起身虚虚抬手扶住他:“先生毋庸多礼。”
“展这一生,身是燕雀,纵有鸿图之志而未能找到一二知己,今有洛娘子此言——”徐长勃哽咽难语,背过身去深吸一口气,才勉强继续说话,“足矣。”
他含泪长揖,重复道:“足矣。”
“欸——”洛怀珠赶忙还他长揖。
阿浮泪浅,看得双眼模糊,鼓着脸憋住不哭。
云舒郡主别过脸去,眨了一下眼,又转回来正色道:“徐先生可知,我们找你到来,所为何事?”
徐长勃缓缓摇头,平复情绪:“下官愚钝,请郡主赐教。”
不过瞧着,倒不像是问罪。
此事最坏也不过是因此问罪,丢官归乡,半道被人截杀罢了。
圣上要立贤明之相,不会亲手处置,他若是斡旋得好,还能留下命来。
“你可愿改改这《营州水利论》,将其改成《营州治水论》。”云舒郡主用下巴指了指洛怀珠,“我们洛娘子财大气粗,改完能有润笔费两贯。”
洛怀珠:“?”
润笔费不都一贯而已么。
对上徐长勃略带期盼的眼神,她唯有点头:“不错。水利论的文章,我们稿费照给,治水论另算两贯。不过,这篇稿子你对外得说,没有卖给我,已经卖给了一个穿黑斗篷的人。”
囊中羞涩的徐长勃犹豫道:“黑斗篷的人是谁?”
“我也不知。”洛怀珠眨了眨眼,“听墨德馨香的掌柜说,惠民书坊那边印的无名小报,都是一个黑斗篷人吩咐的,我寻人替你放到他们收稿的篮子上,保管他们敢发出来。”
徐长勃皱了下眉头:“惠民书坊……不一定敢印,他们头上可还挂着陛下御赐的匾额呢。”
这等极有可能惹来天子震怒的事情,他们为何要办。
洛怀珠轻轻摇头:“你可追过无名小报?”
“倒是看过几张。”
“先生觉得,此报为何无名?其他小报都恨不得将自己大名广而告之,为何他却反其道而行之?”
“他……怕别人发现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