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刻,震惊的齐乐人完全把心情写在了脸上,这份惊讶和愕然传递出了一个错误的讯号——宁舟的手颤抖了一下,猛地松开了。
“等等!”齐乐人意识到自己犯了个错,赶紧又握住了宁舟的手,“我只是有点惊讶,我没有不愿意的,我、我很高兴。”
这份喜悦是诚挚的,虽然齐乐人觉得这进度太快了些,但意外的,他并不想拒绝,而是觉得这样也挺好。他们已经经历了太多分别和折磨,相爱的人就应该在一起。况且他早已收到了宁舟的戒指——一枚在亡灵岛的墓碑前,一枚在从树墓中醒来时他的左手上。他也许愿要将这份心意回赠给宁舟——在他写给宁舟的那一封没有被收到的信里。
“真的?”宁舟问道。
齐乐人用力点头:“真的真的!”
宁舟微微一笑,心里刹那间翻腾的阴郁瞬间消散,那种无法控制的想要毁灭一切的念头也再一次悄然沉入了水底。
齐乐人还在看着他,褐色的眼睛里有些许的不安,但没有一丝一毫的勉强,这让宁舟确信,他真的是愿意的。
他爱着的人,正同样强烈隽永的情感回报着他,哪怕神不会给予他们祝福,他们仍然不可分割。
这份认知,赐予了他心灵的宁静,他的世界终于不再是一片枯萎的死寂,温暖的阳光照亮了这片荒芜之地,让他得以重生。
于是他又拉起他的手,坚定地向前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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联络人西莉亚提及的地下赌场位于地下蚁城下城区的偏僻处,轨车不直接连通下城区,齐乐人和宁舟不得不在下城区外下了车,徒步进入。
地下蚁城的混乱在下城区越发凸显,在上城区的地界中,至少还有基本的秩序存在,街上很少有暴力冲突,但是当两人进入下城区后,目之所及的世界几乎是一片地狱:肮脏陈旧的街巷、衣衫褴褛的行人,还有那或是麻木或是恶意的眼神……在街头巷角的阴暗处,齐乐人甚至见到了好几具尸体,他们堂而皇之地出现在这种公共场合,仿佛他们是这里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似有若无的血腥味,齐乐人在破壳之后五感都增强了,嗅觉敏锐的后果就是他比从前更容易闻到这些令人不快的味道。
沿着西莉亚给予的线索,乔装打扮后的两人一路来到了这间地下赌场,站在门边的瘦小门童偷偷看了一眼这两位戴着面具的陌生客人,高的那位站得笔直,和这个下城区格格不入,稍矮一些的那位穿着一身夸张的性感皮衣,瞥了他一眼,给了他一个铜币的小费。
门童赶紧推开门,随着这扇大门的开启,门后的那个血腥荒诞的世界由此敞开。
它就像一只贪婪的巨兽,被欲望驱使着,不断地吞噬着生命。
无论是人类还是恶魔,一旦走入了它的陷阱,被它迷惑,就会失去理智,押上自己的一切,成为一个亡命之徒。
门后的世界是一片深红的地狱,浓郁的血腥味让刚刚踏足这里的人呼吸一滞,这个阴暗的地下赌场的地面竟然浸泡了一层鲜血!一脚下去,那粘稠的血液就溅在了鞋子上,甚至缓缓渗入了鞋中,那黏腻恶心的感觉让人汗毛倒竖。
疯狂的呐喊声在这片阴暗的地下世界里回荡着,无论是人类还是恶魔,他们兴奋地凝视着赌桌上的筹码,为了输赢而疯狂。
赌场的角落里还有正在被处刑的的赌鬼,他被剥光了衣服,赤条条地倒吊在屋顶上,几个低等恶魔一边大笑,一边催促他下注:“已经少了一条‘腿’,这次是左腿,还是右腿!”
在被阉割的剧痛中晕死过去的赌鬼被灌进了一碗止痛的药剂,涕泪横流地呛醒了过来,哀叫着呻-吟。
一只小地狱犬蹲在血泊中,舔舐着自己的嘴唇,兴奋地看着被阉割的赌鬼两腿间汩汩流出的血液,新鲜的血液对恶魔来说是无上的美味佳酿。
“我押左腿!左腿!押大!这一把一定赢!”被辛辣刺激的恶魔血唤回了神智的赌鬼瞪大了充血的眼球,声嘶力竭地大喊着。
赌桌上的骰子被掀开,赌鬼狂热的神情瞬间凝固在了脸上。
恶魔们狞笑着,剁骨刀砍断了他的一条腿,赌鬼歇斯底里地惨叫着,却只能换来赌徒们漫不经心地一瞥,他们嬉笑着,嘲笑着这个输光了一切的倒霉鬼,浑然不觉得自己每一次下注,都是在向他靠拢。
宁舟皱着眉,这里荒诞又堕落的一切让他倍感不适。虽然这并不是他第一次来到恶魔的地盘,也不是他见过最糟糕的地方,但是……
宁舟看了看他身边的齐乐人,他的脸藏在了半张面具的后头,露出了紧抿的嘴,从肢体语言来看,他此刻的心情也是一样沉重紧张。
但是当一个衣着暴露的女荷官向他们走来的时候,齐乐人的神态动作立刻就变了。
一刹那间,齐乐人半侧着身,宣誓主权一般地挽着他的胳膊,似笑非笑地抬起头在他的耳边耳语道:“你保持沉默,打听的事情交给我。”
宁舟的耳根唰地一下变得通红,不由庆幸了一下这里的光线足够昏暗,殊不知已经破壳的齐乐人完全将他红通通的耳尖看在了眼里,在心里大呼可爱。
荷官已经站在了两人面前,她本该站得更近一些,但是这两个基佬恐怕不会欢迎她的靠近,于是她礼貌地问道:“两位第一次来吗?”
“怎么,不欢迎吗?”齐乐人声音一变,虽然还是男性的嗓音,却比普通男性更尖细阴柔,刻意拖长的语调充满了暧昧的不满。
“怎么会呢?”荷官赶紧赔笑,“那两位想玩点什么?”
齐乐人随手指了指人最多的那一桌:“就从那里玩起吧。”
荷官迈着轻盈的步子领着两人向前走,细长的高跟鞋踩着一地黏腻腥臭的污血。
角落里被处刑的赌鬼已经输掉了自己的双腿,他被放了下来,哀嚎着在血池中爬行,小地狱犬张开嘴撕咬着他的伤口,低等恶魔们端着酒杯一边说笑,一边诱劝着他押上自己的手。
“不管我押大还是押小,你出双倍的筹码押在我对家。”齐乐人小声对宁舟说。
面具后的宁舟一脸不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