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知道,多少个午夜梦回,她还是被那一幕噩梦折磨,一闭眼就是好几个猥琐男人向她扑来的画面,她都不敢闭眼、不敢入睡,每天还要强打着精神来照顾俢晋南。纵然大家已经告诉她,那种情况并没有真实发生。可她就是会一直做噩梦,一直呕吐,她感觉自己的生命正在慢慢凋零。钟离夏不知道自己能挺到何时,她自嘲地想,或许自己会倒在春天来临之前某一天吧。俢晋南对她这种精神状态非常担心,在一个夜晚,钟离夏要回去休息,顺便看看阿恕,他却叫住了她:“我们……聊聊可以吗?”钟离夏脚步一顿,“你想聊什么?”但声音毫无生气。俢晋南想撑着起身,但身体还是不允许,他又重新躺会床上,费力地说:“我们忘记过去,重新开始生活好吗?”钟离夏没有正面回答,而是说:“你忘了吗?是我害死了你的母亲,她被我刺激得,自己割了32刀,在这里,这里,还有这里……”钟离夏有点疯批地随着俢晋南比划着。他看出来了,她在试图逼疯他,让他想起他们之间无法逾越的鸿沟。“别……小夏,你别说了好吗?”俢晋南用尽力气说道。他此刻对她的心疼,早已盖过了对她的仇恨。何止是他一直没有放过她啊?她也从来没有放过自己。钟离夏甚至没有回头,只是提醒俢晋南:“马上,又是你母亲的忌日了。”说完,她径直离开了病房。山海不可平俢晋南看着她离去的背景,很冷漠,很决绝,这些日子她照顾他的温情好似一瞬间都一去不复返了。他感觉到无力和无奈。修晋南想不顾一切地追上去,但是身体不允许,他想告诉她:“我会和我母亲说,我放下了。不管她在天之灵理解或者不理解,都不能改变我要和你好好在一起的决定。”可是他现在没有机会告诉她。钟离夏出了病房,急匆匆地下楼出了住院部大楼,七拐八拐走到一个假山附近,看着四下无人,于是崩溃大哭起来。按道理来说,医院从来不缺悲伤和眼泪,大家都无所谓在其他陌生人面前暴露着自己的脆弱和无助。但钟离夏就是不想,她总是习惯于关上门来舔舐自己的伤口。哭了不知道有多久,她平复了一下心情,又去照例地看了下柯深和祁斯宁。柯深恢复得很快,小伙子精壮有力。那天他看到钟离夏平安无事的那一刻才算彻底放下心来,当时他不由自主地对她说道:“你没事就好,我真的好担心你。”幸好当时俢晋南还没清醒,人不在现场。不然扯起柯深的领子就会把他扔出去了:敢擅自关心他的女人?可是柯深不知道,俢晋南现在,竟然没有了这样的底气。有个说法,说病人如果因为输血,输了别人的血就会靠近这个人的性格,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这样,俢晋南因为失血过多,输了很多血。大病初愈之后,整个人都平和了很多,以往的凌厉和尖锐都不复存在了。不止是郑杨这么感觉,封峥、傅惜时都有这种感觉。当然,这种改变,钟离夏自然也敏锐地捕捉到了。可是她什么都没说,什么也没表示,就那样安静地照顾着俢晋南每日的生活起居。又过了一个月,俢晋南终于获准出院。狗子开开见到他的时候,恨不得直接把奔向爸爸的阿恕给撞倒,直接“飞”到俢晋南身上。幸好钟离夏及时制止,不然俢晋南的伤口不重新扯开才怪。阿恕见到俢晋南这个亲啊,他感觉他要在儿子的爱意中融化了。他非常想抱抱儿子,撑着阿恕的胳肢窝转圈圈,可是他现在的身体情况不允许,只能和儿子执手相看泪眼,无语凝噎。劫后余生,俢晋南更爱阿恕了。当然也爱钟离夏。可是钟离夏像接收不到他爱的信号一样,开始进厨房忙忙碌碌了,自从俢晋南可以吃东西之后,每天他的饭食,她都不假于人手,都是亲自给他做。各种换着花样的煲汤,给他熬粥,几乎不会重样儿。俢晋南现在很享受那种老婆孩子热炕头的感觉。他甚至希望自己的伤好得慢一点,再慢一点,这样让他们一些享受这种岁月静好的时光多一些。肉体上的伤痛,总会见好。可是心上的伤,很难。钟离夏的精神其实已经处在随时崩裂的状态,之前医生开的抗抑郁药已经完全压不住了。做饭的时候,她有时忍不住想把房子点了;切菜的时候她想,如果割在手上多一个口子,就像俢晋南母亲当年那样,会是什么感觉?走在路上的时候,她忍不住想和对面飞驰而过的货;车正面“对抗”;走在楼梯间的时候,她看着下面熙熙攘攘的人群,有跳下去的冲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