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鹤似乎着了魔一般,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开始对这“哑巴哥哥”念念不忘。
自那以后,无论欢喜忧愁,无论春秋冬夏,不管发生了什么事情,她都喜欢跑去向他诉说,即便只是一个人坐在那,喋喋不休地念叨着,洞中人静静听之,她也觉得无比满足。
直到有一天,那个苍白的少年,终于有了反应。
因为从洞中飘出了一阵袅袅清香,辛鹤禁不住伸长了脖子,凑到洞口,深深嗅了一下,“哑巴哥哥,这是什么?好香啊,你在喝什么?”
她自说自话,嘀咕着好奇猜测了一通,根本没想过得到回应,毕竟洞中的少年是个哑巴,也从来不会理会她,可她没有想到,少年抬手拂袖,下一瞬,有一物直直从洞口飞了出来,惊得她差点跌倒在地。
皎洁的月光下,草地上静静躺着一物,小小圆圆的,包得扁平齐整,辛鹤从未见过,她有些惊愕:“这,这是什么?”
从洞中飘出两个字:“茶饼。”
辛鹤霍然回头,脸上的惊愕之色更甚了,简直是破天荒头一遭——
铁树开花,哑巴说话,世上还有比这更神奇的事吗?
她到底不傻,眼珠子转了一圈,月下恍然顿悟:“你,你不是哑巴?”
洞中的少年没有回答她,只是又轻渺渺飘出一句:“我喝的是茶。”
“茶?”辛鹤一愣,闻所未闻:“茶是什么?”
琅岐岛上从未有过此物,那洞中少年沉默了许久,月华披身,幽幽开口:“茶是会令人想起故乡的东西。”
轻轻渺渺的几个字飘进风中,飘入了辛鹤心头,她不知怎么,吸了吸鼻子,风中莫名觉得哀伤起来。
那茶饼后来被她捡了回去,按照少年所教的,仔细解开,以沸水煎煮,一番小心翼翼下,她终是泡出了此生第一杯清香四溢的茶。
原来,茶是这样的味道……就像关在洞中的那个人一样,清清透透,甘冽芳香,回味无穷。
少年不仅给了她茶饼,还给了她自己的名字,小越,简单无比的两个字,连个姓氏都没有。
可辛鹤毫不介意,反而十分欢喜地叫了起来,小越哥哥,小越哥哥……唇齿轻轻一碰间,他似乎便成了她的专属。
小越除了会泡茶,还会在洞室中写诗作画,做一些琅岐岛上其他人都不会做的事情。
他和这座岛是格格不入的,但辛鹤却偏偏因为这些稀奇古怪的东西,对他更加好奇与喜欢。
她问他:“诗也是能令你想起故乡的东西吗?”
小越说:“诗是能令人……暂时放下世间怨尤的东西。”
话中似有深意,辛鹤听得似懂非懂,自洞口处却又飞出了一卷古籍,书页上还散发着淡淡的茶香。
“你想跟我学诗吗?”小越的声音遥遥传来,带着一种蛊惑人心的魔力,“学天文地理,学经史古籍,学奇门算术……学很多很多东西,你想吗?”
他或许久困洞中,太寂寞了,又或许真看出辛鹤极具“灵根”,竟要将所会一切尽然传授给她。
辛鹤那时惊呆了,小越就像一把意外坠落的钥匙般,为她打开了一个琅岐岛之外的世界,她从不知道原来天地竟有这般广阔。
自那以后,寒来暑往,斗转星移,昔年骑着小豹子的懵懂女童,早已长成了娉婷少女,白日练武,晚上看书,不时来给洞中的少年交“功课”。
在她心中,他是她最特殊的存在。
他于她,亦师亦友,亦兄亦……不可言说。
少女的心事,直如三月春日的枝头露水,晶莹剔透,不染纤尘。
月光下,辛鹤望着那张雪白清秀的面孔,眨了眨长睫,拉回了心神,按捺不住激动道:“有吗?小越哥哥,世间真有起死回生之术吗?”
洞中的少年点了点头,轻声道:“在一本书中,或许能窥得玄机。”
“什么书?”
“一本《茶经》,却不在这琅岐岛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