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那一吻太过绵长,雪沅脑袋晕晕的,眼神也略微有点迷离,反应迟钝了一两秒才对着他乖乖点了头。独处的时间,雪沅几乎都用在了完善设计图上,他靠着沙发坐在地毯上,曲膝把草稿本放到了腿上,一笔一笔进行勾勒。黎胤派来的人一共来了两次,雪沅连晚饭都吃完了,他人还是没回来,只能一个人继续画图。到了晚上将近十点门口才传来开门的动静,雪沅立马竖起耳朵,慢慢把手里的草稿本放到了旁边的茶几上,确认声音越来越近的时候,起身朝那边走了过去。他刚越过沙发,通向玄关的走廊拐角处就出现了一道身影。“黎先生,您回来了。”雪沅一路小跑过去站到他面前,被迎接的男人原本脸上并没有什么表情,见到面前突然窜出来的小家伙,不知不觉就漾开了笑容。他抱住雪沅,将他往自己怀里用力搂,微微侧过脸,用鼻尖轻蹭着他的头发,上面还飘散着丝丝缕缕的清香,令人的神经徐缓疏松下来:“吃晚饭了吗?”“已经吃过了,您呢?”“我也在外面吃过了。”黎胤始终抱着他站在原地,让雪沅有点不知所措。“您不进去吗?”“嗯……”他含糊了大半天才磨蹭着松开了怀里的人,“进去吧。”雪沅的草稿本还未合上,二人走过来的时候,黎胤一眼就瞧见了那副图。他绕过茶几坐到沙发上,目光始终盯着那里:“这是你下一个作品的设计图吗?”雪沅稍愣了一下:“啊,是。”他把草稿本拿起来坐到黎胤旁边递给了他,表情明显有些紧张:“您觉得怎么样?”黎胤仔细端详了一遍,先不论画技如何,光是上面的内容就足够有冲击力了。那是一幅在人身之上,拥有一面观音与两面恶鬼的画。画中的三颗头颅拥挤在一处颈项之上,两边的恶鬼呈嘶声呐喊状,正面的观音则阖着双眼,神情十分平和。三张脸看似独立,实则黏贴在一起,但分割线并不鲜明,从一张脸变化到另一张脸的过渡很自然。那幅画中的面孔将三者的模样融合得堪称完美,仿佛它就本应该是那副模样。然而单看一面进行对比,却又极其的不和谐。黎胤的目光微微下移,继续端详着画中的人身的模样。画中人身上穿着一件缝补起来的纳衣,盘膝而坐,双手仰放在下腹前,右手置于左手上方,两拇指的指端相接,应当是在禅思。诡异的是,他的左侧胸口的心脏处,蔓延出了许多类似藤条的东西。那上面布满了荆棘上的尖刺,盘绕在身上多处,尤其是他的颈部。尖刺抵在皮肤的边缘,并没有刺入进去,但仅有一毫之隔,感觉只要微微一动就会触碰到它,引发痛楚。不过画与雕塑呈现的效果并不一样,即使雪沅将光影处理得再过精细,立体感再好,也不过是在平面显现出来的东西。他的脑内其实在这期间闪过了很多夸赞雪沅的话,不过最后只说了一句:“我很期待成品。”得到类似肯定的回复,雪沅很高兴:“您觉得它会有所谓的‘收藏价值’吗?”“艺术是很主观的东西,我一个人的评价不足以肯定或者否定它的价值。”“我只想知道在您看来,它的价值有多少。”雪沅锲而不舍。黎胤将草稿本递还给他,随后将他一把抱到了自己身上:“等它完成我再告诉你。”雪沅自认自己虽然不那么高大,但个子怎么也有一米七八,体重也不会轻到哪里去。因此每次被黎胤轻松抱起来的时候,心里总会产生一种好像自尊心被按在地上摩擦的感觉,却又矛盾地有些像是被宠到的复杂情愫。他搞不懂自己了,干脆认命地把头靠在黎胤的身上,抬起自己的草稿本,又仔细看了看。那幅画很吸引人的目光,黎胤抱着他的时候,眼睛也不禁又朝那处转了过去。他本没有深入询问的打算,也不知怎么的,刚才掠过脑内的各种信息忽然又蹦了出来,让他渐渐起了这种心思:“你是从哪里寻到的灵感?”“老师曾在一年前送了我一本《六祖坛经》,这是我当时读到某一段时,脑内留下的一片残影。”“是哪一段?”“您对它感兴趣吗?”雪沅眼睛一亮,毛茸茸的小脑袋在黎胤怀里转了个旋,仰了起来,用他那两只澄澈的大眼睛盯着黎胤看。“嗯,我以前也曾读过一些。”“那黎先生不如猜一下,我到底是从哪里得到的灵感。”黎胤笑了笑,几乎没怎么进行思考,像是早就确定好了一样:“我猜是那段——自性迷即是众生,自性觉即是佛。慈悲即是观音,喜舍名为势至。能净即释迦,平直即弥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