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甘平的家,已经是深夜,小河与富贵两个人都没有说话,富贵一路飞车,小河在专心看着外面浓密的夜色,车里安静一片。
车子开到了山区,已经没有安全隐患,富贵一脚刹车踩下,车子猛然停住,还不待小河缓过神来,就看到富贵双拳狠狠的砸在了方向盘上,整个车身随着这股大力剧烈的颤动了一下,看着富贵那双因愤怒而充血的眼睛,小河默默的叹了口气,想说什么,但是却不知道如何开口。又能说什么呢?
又重重的砸了几拳,富贵就像被抽干了力气般整个人趴在方向盘上,借着微光,小河看到他的身体竟然在轻微的颤抖。
小河拍了拍富贵的肩膀,想了一会,才开口说道:“其实,老师······还是在意你的······这只是他的选择罢了!就像我们的选择一样。”
富贵的身子一僵,突然直起身,双眼微微泛红,小麦色的脸颊上似是还沾着泪痕。
小河能理解他心里的感觉,富贵从小就只有甘平一个亲人,他尊敬他,爱重他,甘平在他心里宛如山岳一般高大。现在这座山岳坍塌了,他在那断壁残垣里看到的是血淋淋的真相,父母的惨死,至亲的欺骗,层层的伪装下,是人性极致的自私与丑陋。或许最初他还抱着一丝的天真的希望,但是现在他是真的绝望了。
“小河!”富贵的声音有些嘶哑,带着些哽咽。
“恩!”
“以前我从来没有怀疑过他!我觉得他做的所有事情都是对的!甚至他让我背叛与你的友谊,我虽然不情愿,但是我依然还是选择相信他。”富贵说的很艰难:“他说我们欠顾家的情,我是他的孙子,那么理所应当帮他偿还。”
“我引你们下格尔木的时候,几乎是九死一生,看到躺在冰棺里全身被刺穿的长安,看到小鱼儿那么痛苦,看到那些铺天盖地的禁蛇,看到你们为小鱼儿搏命······那一刻,我突然特别想知道,这真的只是在报恩吗?顾家,爷爷,他们到底要做什么?”
“从格尔木回来后,我曾质疑过,爷爷说这不仅是在报答顾家恩情,也是让我父母回来的唯一办法,我信了,我真的信了······”富贵笑的很讽刺,可是泪水从眼角就那么滑落下去,无声无息。
“小河你知道吗?我很小的时候,父母就不再我身边了,我只能从照片里回忆他们的样子,爷爷说他们生了病,一直在治病,很快就能回来,其实······其实,他们早就被做成了蛇傀!”
“那一次我去顾家接爷爷,我知道顾家一直在私下做军火生意,而那座修建在顾家庄园下面的地宫,就是他们的军火库。我一直想去看看,顾家的管家一直拿我当自己人,便带我去了,可是没想到的是,地宫里不仅有军火,还有一间巨大的实验室,实验室里陈列着上百个密封的玻璃柜,那真是比地狱还要令人恐惧的景象,因为那些玻璃柜子里装的都是被做成蛇傀的人,有老人,有少女,甚至还有幼小的孩子······当我在实验室里看到我父母的身体时,你知道我是什么感受吗?他们像标本一样陈列在柜子里,没有意识,身体里却爬满了那些可怕的蛇,曾经那么慈爱的眼睛变得黑洞洞的,张着嘴,好像在痛苦的喊着什么!要不是柜子上标注的名字,我甚至都认不出来那就是我的父母,而把他们变成这样的,却是我的爷爷!小河,生而为人,他怎能如此啊!”富贵仰面靠在椅背上,任泪水静默的滑落。
“即便是这样,我还天真的为他找无数的借口,认为他肯定有苦衷。其实是我不知道该怎样去质问他,因为我居然懦弱到害怕他告诉我这一切都是真的!我瞒下了这件事,开始调查顾家。这个隐世的大家族血腥残忍到令人发指,他们用活人的身体培育禁蛇,用自己的家族血亲献祭,为了找生魂入体的重生点,他们在地宫里的实验室,一遍又一遍的用人做实验,而我曾经如此爱重的爷爷,就是这所有杀戮的始作俑者······哈哈,哈哈,哈哈”富贵好似癫狂般笑了起来,但是在笑容里,泪水却越流越多!
“富贵······”小河难过的看着他。
许久后,当富贵终于平静下来,他看着远处的夜色,沙哑的问道:“小河,如果我没有听爷爷的话,是不是你们就不会被困在青海,是不是小鱼儿就不会变成如今这样······”
小河摇了摇头:“不是的!即使没有你,这一切也会开始,就像老师说的,这就是小鱼儿的命。”
“小河!”富贵的眼睛突然释放出灼热的光芒:“帮我!”
“恩?”小河疑惑的看着富贵。
“我要杀了南山蔚!”
不管她与爷爷之间到底有何过往,爷爷为她筹谋一生,他父母双双殒命,即使天大的情,也该还完了,这所有的纠结与痛苦都是因她而来,这个女人必须要除掉。
小河明白富贵的痛苦,不管南山蔚与顾颖园之间深情几许,但是她们的感情以别人的生命为衬托,即便是再大的慈悲,也无法宽容。更何况,还有她们的小鱼儿,这些给予她伤害的人,就算是拼尽最后一丝力气,她也不会罢手!顾家,南山蔚,古羌族······他们踏着鲜血与尸骨一路走来,最终也必须偿还所犯下的罪孽,或堕入地狱,或归于尘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