丰升额天性有一种平和温柔的气质,说话时不紧不慢,却能让人感到真诚。善保有心与他结交,低声自责道,&ldo;丰大人不怪我就好,到底是因我的缘故,使得老大人挨了训斥。我本来想过去,可是瞧老大人的脸色,真有些怕。&rdo;
&ldo;你怕什么,老爷子的脾气在我跟布彥达赉身上就撒尽了,对别人一向温和,时间长你就知道了。&rdo;丰升额笑,&ldo;再说这事也怪不得你,谁愿意发生呢?还得庆幸你没事呢。我想着,我那里有布彥达赉,日后你就和福康安一个帐子,这路上本也没几天,他是向来没人敢惹的。让他帮你镇镇场子吧。&rdo;
&ldo;什么镇场子,丰大哥,你可不厚道,拿我当镇宅的神物不成?&rdo;福康安挑帘子进来,笑嘻嘻的抱拳,&ldo;丰大哥怎么有空来了?&rdo;
丰升额笑着起身,&ldo;来瞧你有没有欺负善保。福三,你在善保跟前儿先把那少爷脾气收收,若我知道你对善保无礼,可有你的好果子吃。&rdo;
&ldo;合着丰大哥您是特意来给善保撑场面了。&rdo;福康安笑着请丰升额坐下,自个儿挨着善保坐了,猿臂一伸,揽住善保的肩,&ldo;您老放一千个心,我恨不能把善大爷供到香火台上去。&rdo;
善保拍他脑门儿一巴掌,笑嗔,&ldo;胡说八道。&rdo;
丰升额起身道,&ldo;行了,你们说话儿吧。今儿晚上咱们什当值,记得多穿些衣裳,累的话吃了饭先抓紧时间睡一个时辰,到时我来叫你们。&rdo;
善保和福康安将丰升额送到帐门方回,福康安问,&ldo;丰大哥来做什么?&rdo;
&ldo;送了两棵参过来,说是给我压惊。&rdo;坐在床上,拿起木盒打开,善保素来不懂这些,问福康安,&ldo;是不是太珍贵了。&rdo;
&ldo;嗯,有个一两百年了,不错的参。&rdo;福康安合上盖子,笑道,&ldo;他向来周全,你收着就是。&rdo;
善保笑着搁放在一旁,&ldo;阿里衮大人瞧着很威严,丰大哥却是平易近人,说话儿透着和气,不像是武刀弄棒的人。&rdo;
福康安斜着身子靠着床上的被子,拉善保躺自个儿身边儿,搂着善保的腰道,&ldo;眼拙了不是。丰大哥功夫好着呢,我都不一定是他对手。别说侍卫营,军中这样的好手都不多见,他在回疆呆过几年,回来才被皇上点了侍卫,初便授了二等御前内班。听说当时也有人不服,找他比试,他在东华门护军营校场,连败二十位高手,英雄了得。&rdo;
善保讶然,&ldo;真是不可貌相,平常人大概会觉得他是位书生,哪里想到他有这样的好身手。&rdo;
&ldo;他还写一手极俊的楷书,学问也不错。若是他早回来个一二年哪,估计尚主的就不是我二哥了。&rdo;福康安笑,&ldo;有这样的本事,偏还待人和气,就是我阿玛也佩服阿里衮世伯教子有方。不过,我听布彥说,别看阿里衮世伯对外人慈和,在家跟老虎似的,饶是丰大哥这样出挑的人也没少挨训。你没见丰大哥带着布彥么,每天还得监督布彥念书,阿里衮世伯自个儿都背不全的四书五经,硬逼恳着布彥背,背不出,兄弟俩一道挨揍。&rdo;
&ldo;这关丰大人什么事哪?&rdo;
&ldo;丰大哥是兄长,弟弟有错,他这兄长难辞其咎。也不知道阿里衮世伯从哪儿捣鼓出来的歪理。&rdo;福康安叹息一声道,&ldo;要不说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呢。不过他家也有件趣事,有一回,布彥挨了揍离家出走,躲到我家,碰到皇上。那会儿皇上微服出宫,布彥也不认得,在我家外花园散心时走到一块儿去了,也不知道他怎么跟皇上说的,把皇上逗乐了,帮着劝说了阿里衮世伯几句。阿里衮世伯闹了个大红脸,布彥倒被点了侍卫。现在阿里衮世伯好多了,布彥常拿圣谕噎他,他家里还有玛嬷在,阿里衮世伯在家拿他也没辙,只得这路上撒撒气罢。&rdo;
&ldo;兴许是在军中的缘故,我听说人在军营中时间长了,就会暴戾。&rdo;
&ldo;这是哪儿以讹传讹呢,&rdo;福康安鄙视道,&ldo;我阿玛也带过兵打过仗,生气顶多骂两句,一根手指都没动过我们。阿里衮世伯天生就这性子。&rdo;
丰升额在跟他爹说话,&ldo;儿子劝过善保了,日后多看顾他几眼,应该没事的。阿玛,傅大人怎么说?&rdo;
阿里衮嘟囔着,&ldo;能说啥?如今福小三儿跟探花正走得近。这傅老十,就一张脸老实,手伸得叫一个快,探花儿一冒头,就给福小三儿拉拢的跟亲兄弟似的。&rdo;眼睛一扫丰升额,&ldo;你念了十几年的书,也别白念。得活学活用,没事儿跟探花儿做做诗啊,说些之乎者也,也拉拉关系,套个近乎儿。&rdo;
&ldo;是,儿子省得了。&rdo;
阿里衮低声道,&ldo;趁他现在还没起来,咱们给些方便。&rdo;
&ldo;过犹不及,阿玛,还是顺其自然吧。&rdo;
&ldo;哼,&rdo;阿里衮眼珠子转了几圈,盘着腿道,&ldo;虽是慢了一步,也不能好处叫他富察家一家得了。这论行军打仗,傅老十不如我。不过论圣意,我是比不得他的,他小时候是圣上教养长大,情份不一样。傅老十别看闷不吭气儿,心里有老主意,咱们就跟他后头走,定不会错。且看吧。你说的也有理,露了形迹反是不美,你素来是个好脾气,略加关照着探花儿些就是了。&rdo;
皇太后有些担心。
他儿子有五天没翻绿头牌召幸过嫔妃了。
是不是龙体不适啊?还是有什么事儿,心里不顺当。问皇后,皇后摇头,&ldo;皇额娘,媳妇每日也只是在皇额娘这儿见皇上一面儿。&rdo;
皇太后叹口气,这任儿媳,论容貌也不输故去的孝贤,偏就是不入儿子的眼。唉,也难怪,性子实在少些活络,皇太后心道,你就没打发奴才们给皇帝送些汤水问安。
这样简单的小手段,还用哀家教么?
倒是令妃一身浅粉色旗装端端正正的坐着,心里有了主张,自太后跟前儿退下后,便打发贴身侍女腊梅去煲了乾隆最爱的老鸭汤。
自己对镜重施了脂粉,画了个淡淡的妆,乌鸦鸦的发上只插一二玉簪,素雅清慡,肌肤水嫩,看着犹如二十许人一般。
对镜一笑,令妃柔声道,&ldo;待汤煲好,给万岁爷送去。就说,万岁爷日理万机,为国家大事劳碌,妾身不敢打扰,煲了汤,只盼万岁为大清保重龙体,康泰万年。&rdo;
冬雪俯身应下。
乾隆合上明瑞的请安折子,哈哈大笑,嘉许的目光望向傅恒道,&ldo;筠亭果然是朕的悍将!&rdo;将折子递下去,&ldo;你们也瞧瞧。&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