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衣少女就此跌入他怀中。
即便隔着厚厚衣衫,两人仍能听到彼此无法藏匿的炽烈心跳。
“哎哎哎,你们入洞房后再搂搂抱抱也不迟,可不要误了吉时。”凉生还没等媒婆开口便学着她尖声嚷嚷,围观众人都笑出了声。长风瞪了一眼凉生,终是不舍地松开了手,目送辰霜重新坐入喜轿中。自己则一跃上了最前头的红绸大马,一行人吹鸣奏乐启程向郦州城门走去。
“等等,那么多是什么人?”
郦州守门将士狐疑地打量着这浩浩荡荡的迎亲队伍,喝停了他们行进的队伍,随即叫手下检查起队伍中的轿夫、轿辇和各式宝箱来。
长风见此迅速下马,将手中一锭金子塞入为首的将士手中,赔笑道:
“小生头一次娶亲,终于娶到了日思夜想的娘子,总不能委屈了她,自然阵仗要齐全。各位大哥哥行行好,不要吓到我娘子。这点彩头算是小生一点心意……”
为首将士手掌一摊,掂了掂金子,上下打量了一番长风,便走向那喜轿,一挑剑便掀开了帘幕。
只见轿内,只有一个正襟危坐的新娘。那新娘体态纤瘦,肤白如雪,他上前正想要扯下新娘那红盖头一探究竟,一股若有若无的暗香扑面袭来。
那将士神情恍惚了一下,一时分不清云里雾里,伸出的手僵在那里。片刻,他退了下来,回头呆呆对长风笑道:
“公子真是好福气,娶得如此美娇娘。”随即召回了四处检查的小弟们。
“多谢大哥,改日一定将喜酒给兄弟们补上。”长风笑着回礼,随后对着队伍一扬手,队伍顺利过了城门,继续向前行进。
长风转头便收起了笑意,心中暗想,没想到郦州城门守卫极严,不知是李熙潮的意思,还是崔嗣……若是后者,郦州城怕是早已危机四伏。
走着走着,转眼,长风察觉到四周忽然多了许多其他同时迎亲的队伍,他不解地问一旁的媒婆:
“怎么这么多人?我们这是去哪里?”
那胖媒婆何曾见过如此俊美的红衣少年问话,甩了甩帕子,掩面嗤笑道:
“你是外乡人不懂,跟着我去便是了。我们当地信奉九天玄女,今日娘娘诞辰,所有新人都要拜她的,祈求她保佑,一生一世,长长久久。”
长风回首望了一眼喜轿,心中波澜又起,便不再多问,随着人流而行。
沿着城中高台前的长街,此处张灯结彩,好不热闹。几个黄毛小儿扮作童子在人群中穿梭,向空中抛去飞花朵朵,被阵阵清风扬起又散落人群之中,引来众人惊叹欢呼。
中心高台立着巍峨秀丽的九天玄女像,仙身绾九龙飞凤,着金缕绛绡衣,法相庄严,静观信众。一轮明月在神像背后幽幽升起,为其金身镀上一层朦胧柔光。
长风下马,向喜轿中的新娘伸出手去。
辰霜盖着喜帕,垂目见那红布前出现一只修长的手向她缓缓展开,似在邀约。
她心神一愣,广袖中的手却不由自主去寻了过去,任由手的主人握紧了,牵着出了轿门。
出了轿,两人并肩而立,但他并没有放手,仍是握着,握得力度不松也不紧,掌心正好将她纤细五指团团包裹,将她指尖的寒意慢慢驱散。
狭窄街道人群熙攘,两人被车水马龙簇拥着,向那高台走去。
他不知何时来提来一盏红灯笼,如云霄星火照着脚底下的路。两人如同提灯夜游的亡灵,受着宛若星河的万千灯火指引,在这风光无限的人间道,向那彼岸的神明朝圣而去。
他步子极慢,似是在照顾行动不便的新娘。亦不时对着喜帕低语:这里有几级台阶,那里小心绊倒云云。
隔着红布,辰霜可以望见街市灯火阑珊,花团锦簇,雀跃的孩童笑声朗朗。许久未见这人间烟火,她不由入了迷,像是跌入一个身不由己却想沉溺其中的梦境。
可叹,隙中驹,石中火,梦中身。
走马观花间,身旁的少年慢慢停下了脚步,呵了一口气,小心翼翼地问道:
“可以吗?”
他说这话的声音极其轻柔,都快要被这片的喧嚣人声盖住。辰霜半晌才意识到,他在问是否可以帮她摘掉喜帕。她点了头,雪腮漫开了两片红云。
随着头顶的喜帕渐渐滑落下来,辰霜心跳也莫名地加速起来。
待眼前的红色全然散去,她缓缓抬眸,对上那对灼烈的双目。
少年容色无双,墨发束冠,赤色冠带随白雪飞花缠绕又飘扬,一身红袍如烈焰燃烧,烧尽了她心中无边的荒原。
少女两颊胭色和眉心朱砂花钿双双交相辉映,浓浓眼帘低垂,重重明眸掩映,浅浅一抿朱唇,见身旁雕像般玉立不动的少年,怯怯开口道:
“可是,有何不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