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一度宁州马球赛,自前朝以来便有此传统,乃军中盛事,各方节镇皆会遣使前往,或参赛或观战,选手尽是悍将猛军,竞争激烈。据称最后赢得宝旗的队伍,可向圣上请赐一旨,无不应允。
长风忽闻宁州马球赛,心中起了一番盘算,又听那男子接着道:
“宁州马球赛,历来有之,圣上亦甚属意。而崔氏与那宁州刺史高易交情不浅,若是今年之赛让他占尽上风,必借此千方百计力压我等。是可忍,孰不可忍?”
“圣上前几日已降旨,欲让河西领军去争那甘州。圣上心中,怕是早已打定主意,哪怕多方损兵折将,非要如此不可……以至于宁州马球赛,河西实在有心无力。”父帅声调沉沉,颇具无奈。
“就算集结河陇三方之力,收复甘州也未必有所万全胜算,如此穷兵黩武之策,圣上究竟意欲何为?”那男子处变不惊的语调中多了一分愤懑之情,他又道,“宁州马球赛,我倒偏要去强争一争,杀一杀崔氏的风头。”
“今次时局多变,宁州此地又经圣上几番调动易手,必然凶险欠安……你可要思虑周全了。”
“萧帅大可放心,李某从不打无准备之仗。”男子语调持重之中透着一股骄矜,懒散中又浮着一丝轻佻,令人不由好奇他是何等身份来。
长风正听得入神,忽觉一阵熟悉的幽香袭来,定睛一看,来人正是辰霜和凉生。他恐帐内人发现,把二人拉到一边,低声问道:
“你们来此作甚?”
“无意打扰你听角雅兴,我正要将疫病一事汇报给萧帅。”辰霜见他无事,冷冷说道。
三人耳语间,只见大帐之中走出一人,身长七尺有余,全身用一身斗篷盖得严严实实。
与此人擦肩而过时,辰霜心中惊异:他身上的气味,他难道是……
“此人是谁?从未在河西军内见过。”她开口问道。
“我也是头一回见到他……”长风望见那人走动时斗篷底下隐约可见的蟒纹丝锦靴,心中生疑,“不知是哪位贵人,但能自由出入我父帅大帐,必不是寻常百姓。”
那人并未走远,长风环顾四下,顿觉不妙,示意辰霜和凉生附耳过来:
“不好,有人跟踪他。”
“你怎知?我没看到什么人……”凉生望了一圈并未发现异样。
“你看他,在那几个军帐间绕了一圈又走回来了,必然也是察觉到了有人尾随,所以不能径直离去。”长风见那人又将走近,低声对两人道,“我来助他。你们跟我来。”
三人走进了一座无人的帐子。
“帐外那么多卫兵巡逻,如何判断是何人跟踪?”
“无需辨认,我们只需来一招偷梁换柱。”长风心中早有计策,一一计划说与两人听。
年轻男子从大帐出来不久,便感到了有人跟踪。他也不着急走,绕着帐子又缓步走了一圈。他心中不屑:早料到河西军内各路耳目眼线众多,如今看来,果真名不虚传。但此时此地,情境微妙,还是不要被人认出为好,免生事端。
他不耐烦地皱了皱眉,压低了斗篷的帽檐,加快了脚步。
但,他还没往前走几步,就被一只手拽住,迅速拉进了帐子。
难道有刺客。男子心下一惊,飞速地摸向腰后的匕首,正欲对峙,武器却被身后的人先手打落在地。
随着匕首着地“咣当”一声响,他俯身去夺,斗篷管帽掉落,露出了真容。
那男子斗篷之下,露出一袭青紫色绫罗长袍,腰间镶金玉銙带钩,头戴藻玉冠,其人身姿挺拔,巍峨如玉山将崩;眉清目冷,真乃秋水为神玉为骨。
“你!”男子一时不防,语气虽透露了一丝惊异,但眼神并未流露惧色,极为镇静地打量着拦他的三人。
“在下乃神武营萧长风,你刚才说话的就是我的父帅。”长风打破僵局,从地上捡起那柄镶有宝石的银质匕首,递予眼前人。
“原来是萧公子。何事阻我?”男子闻言,表情略见松弛,反手接过问道。
“我们是来帮你的,你只需要……”长风上前将脱身之计和盘托出。
“你为何助我?怎知我不是恶人”男子挑眉相对,一对极其清冷的眸子审视着他上下。
“你既能出入我父帅帐中,必是他交心之人;闻你在大帐内直呼我父帅名讳,品阶自然不在他之下。若是朝中如此品阶之人是大恶之徒,还与我父帅相交,那我朝岂不将亡?如此两点,便已足够。”
男子见他如此分析,眉目舒畅了几分,却也不置可否,只是正色道:
“此地不宜久留。我在此待得越久,你父帅便越不安全。”他按照长风的计划,脱下斗篷,交予了一旁的凉生。
“你这身锦袍,在军中怕是太过显眼,不如换上河西军的兵甲吧。”男子接过长风手中的甲胄,换上后又戴上普通的幞巾遮住发冠。
“凉生,你先出去,引开他们。”凉生领命,随即走出帐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