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他,一直在等她的回应。
就在第四日晨,他忽然对她说:
“听闻灵州之灵,在于神明灵验,今日十五元宵,宜求签卜卦,与我一道去吧。”
俄而,久闭的大门终于打开。
外边此刻不曾落雪,地上是干干净净的白。日光正好,徐风吹散了枝间已开至荼蘼的几缕白梅,落英悠悠,碾碎于地。
四下阒然无声,整个都督府邸好似就他们二人。
少年今日身着卷云暗纹的玉白缎袍,衣襟盘丝银线绣于其中,赋其周身一层灵动浮光。
他极其自然地挽过她的手,将十指轻轻相扣,向门外走去。
辰霜恍惚了一刻,好似一切都是那么顺理成章,好似二人早已是一对少年夫妻。
与都督府之内的清寂不同,灵州城内人流纷纭,悬灯结彩,一派喜庆气象。哪怕时局动荡,但佳节难得,人生欢愉之时并非常有。
辰霜默默由少年力道轻绵地牵着,同游长街中总有错觉,不由忆起那日初入郦州时的风花雪月与红衣执手。
她收了思绪回笼,淡淡在他耳边低低道:
“有人。”
那人跟了一路,辰霜早就发觉了,此时拽了拽他的衣袖。
他不作声,只是微微颔首,示意她不必多言。
久之,二人行至一处道观,竹林影绰的山门处,匾额赫然题写着“青云道观”四字。
这便是灵州最负盛名的青云道观了。传有谪仙驾一缕烟靑祥云得道而去,遂有此名。
辰霜隐隐记得之前天枢提起过这个道观,当时她便怀疑,李熙潮与这道观,必然有着千丝万缕的关联。
拾阶而上,路上遇到几个大胆的官家小姐见着丰神俊逸的少年,便推搡着窃窃私语,掩面笑得花枝乱颤,小步遁走时又回首瞅了几眼才肯离去。
她身旁的少年神色端严,眉目清明,丝毫不为所动。玉白长袍衬得身姿修长挺拔,融于道旁的苍松翠柏茂竹之间。他不知何时已超脱了少年恣意的皮相,添了几分沉稳清隽的风流之气。
观门前人群熙攘,香火缭绕。
“这位郎君,卜卦否?我这儿的卦是这灵州城中最是灵验的。”
好一个大言不惭的最是灵验。辰霜侧目,望见了一旁摊铺上殷切的道人。
长风驻足,动了心思,径直走去,问道:
“可否算姻缘?”
“郎君是要为自己算,还是为身旁的小娘子算?”
长风的眼神向辰霜飘去,道人随即心领神会,上下打量着眼前一对璧人,不由赞叹道:
“这位娘子生得闭月羞花,真乃世间少有。郎君好福气,觅得如此绝代佳人。真是一对好是般配的檀郎谢女。”
长风不是第一次听别人夸她美。自她卸下男装,恢复女相,军中将士常常小声议论她的仪貌身姿,更有甚者会暗自描摹她的小相,时时藏于袖中。
在他眼中,她的美是带着一分寡淡疏离,好似日暮间停云雾霭,时刻都会飘走。他不由紧紧了握着的手,轻轻摩擦着她的柔荑指腹。
辰霜抬眸而望,淡淡问道:
“你为何不算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