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下暂时无事了。你们别怕。”
长风走到这座帐子的主支杆前,用力推了推,所幸还算稳固。他随即一挥手,几个面覆白布的士兵进来送了些粮食进帐,摆在众人面前。
“我已派人去修帐了,此刻只要雨不再变大,这帐子暂时不会塌。诸位放心。”长风望着有些摇摇欲坠的帐子支杆,宽慰缩在一旁不敢伸手的人们,“吃吧,都是给你们的。慢慢来,每人都有份。”
闻声,一群人纷纷向粮食拥了过去。长风蹲下身,递了一个馒头给角落里的那位说汉语的少年,问道:
“你叫什么名字?”
“穆护。”少年接过馒头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吃了一半突然想起来什么,抬头对他笑道,“我们已经按你的吩咐,将所有死去的人都烧掉了。”
“好,穆护,多谢你相助。好好活下去,以后还有更多的馒头吃。”
“你救了我们大家的命,这馒头也不是白吃的,我日后一定会报答的。”穆护拍了拍自己干瘪的胸脯,对着长风保证道。
长风笑了笑,拍了拍少年的肩膀,目光去寻那个白色的身影,说道,“是他救了你们。你若是要报答,就报答他吧。”
“好!一言九鼎。”穆护望向辰霜,将他默默在心里。
辰霜照料着俘虏营内病患,见长风走来问道:
“我还有一百神武营将士可供调拨。还需要什么?”
她沉吟片刻,算准了时机,缓缓道出:
“离得最近的尚武营也已有数人患病,需得加派人手守住那里为妙,恐生枝节。”
“你说的不错,我已派凉生带人前去。”长风的目光随即落在辰霜腿部,雨水浸湿了他的裤脚,现出了晕染开去的血迹,他心中不忍,低声问道:
“你的腿,没事吗?”
“无妨,只是小腿处伤口裂开了。我一会儿自行处理即可。”辰霜目光仍凝在针尖之上。
“前几日还提点我生命可贵,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你自己为何不珍惜?”长风语罢,便扶着辰霜坐好,不由分说将他沾湿的靴袜褪了下来,小心卷起她白色的裤脚。霎时几处带血的伤口暴露在外,在莹玉般白净的小腿上显得犹为狰狞。
“你……放手。”辰霜一时躲闪不及,被他按在身下,动弹不得。
“我虽不如你医术高明,但常年行军在外,包扎术尚可,你就将就下吧。”长风丝毫没有松手的意思,他抬起辰霜纤细的小腿,架在自己的膝上,从怀中掏出常备的金创药,均匀抹在伤口处。随后撕下自己的下衣襟一角,开始给伤口包扎起来。
“身为男子,小腿竟如此瘦弱无力,即便是非练实不食的凤凰,也该多吃点了。”长风一边熟练地包扎完,却又出言调笑。他不费力地稳稳抓住这双挣扎的小腿,只觉脚踝娇小柔软异常。心里想着这只凤凰向来极重仪容,便帮他放下卷起的裤脚,盖住了刚包的伤口,利索地套上了罗袜锦靴。
凉生此时是端着一碗药进来的,见到两人奇怪的姿势,不由先干咳了两声:
“辰霜,我按照你给的配方熬的。不知……”他语音未落,辰霜便夺过了汤药,自己先浅浅饮了一口,随后说道,“黄芪差些火候,陇草煮得过烂。但,够用了。”说完将汤药递予了长风。
“给我的?”长风不解,在两人齐刷刷的注视下,只得将那碗苦涩的汤药一饮而尽。
“这里有病的,又不止这几位。”辰霜淡淡地说道,转而又挥笔新写下一纸药方,交予凉生,“让医官按照新药方以大锅煮沸后捞起,军中所有人,无论是否患病,皆要看他们服下。”
“我来助你。”长风跟上了凉生,两人一同退出了帐子。
帐外雨小了些许,只有零星几点不时漂在脸上。长风和凉生走在雨里,疾步踏在积水的地上,激起不少水花。
“尚武营现下如何了?”
“暂时无任何异常。几个发病的病情也暂时控制住了。”
“神武和尚武两营向来局势微妙,就这三日,切记不可与他们起冲突。”长风仍是不放心,嘱咐道。
“你放心,有我萧凉生在,必不会出事。”凉生拍了拍胸脯,又摸着头问道,“说来奇怪,辰霜为什么不先医治尚武营的人啊?这样就没有我们神武营的事了。”
“我也不知,但或许是因为这疫病从回鹘而来,根源在俘虏营,治本清源之效吧。”长风停下来,望向夜空,乌云渐散,那轮皓月在重重雨烟云霭之中,散发出层层清辉,“他有救无类,方是医者本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