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进了电梯后,孟鸥靠在墙上,冲着她笑了一下。向悠发现,醉酒真的会改变一个人的气质。比如从前的孟鸥笑起来,那是坏笑、冷笑、哂笑,总之给他安个坏词儿总没错。但酒精好像降低了他的智商,也除去了他身上讨人厌的因子,让这个笑变得特别纯粹,还有点儿动人的天真。“你笑什么?”她问。孟鸥不说话,只是很用力地看她——很显然,他已经醉到眼皮都快抬不起来,可就是舍不得闭上,整张脸都为那两小块肌肉用力,非得努力睁着。向悠哑然失笑,扭头看向显示屏上不断上升的数字。“叮”的一声,让她的心跳也漏了一拍。她又牵起他的手,而他也乖乖拖着步子,努力跟着她。直到门一开,他终于支撑不住,跪倒在玄关里。向悠暂时没空管他,她早上出门得急,家里还乱着呢。早餐用的奶粉罐和咖啡罐都放在餐桌上,茶几上吃完的零食袋忘了扔,从阳台收回的衣服就这么堆在沙发上,还没来得及叠。她是不是该庆幸孟鸥是醉着的,看不到这一片狼藉。虽然,她也没必要给前任留什么好印象。向悠走到沙发前,抱起一堆衣服,扔回了卧室里。而后,她转头望向门口的醉鬼。他是跪着跌倒的,现在也还跪着,歪着身子靠在玄关柜上,低着个头。乍一看,还以为在和她下跪认错呢。向悠暗自觉得好笑,摸出手机拍了一张。拍完她突然就清醒了。别人巴不得删光前任的存在,她怎么还主动往手机里存。她赶忙按下了删除键,又翻到回收站里,却迟迟点不下第二个删除。她沉默地看着那个还剩29天的自动删除倒计时。……29天后再说吧。随手将手机放到一边后,向悠走向前,用力将他扶起。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她终于把他弄上了沙发。昌瑞每年的冬天都很冷,还是那种深入骨髓的阴冷,由于没有暖气,室内室外几乎都是同样的温度。向悠在衣柜里翻出一床备用的冬被给他盖上,想想觉得不够,又再叠了一层秋被。厚厚的两床被子下,难得有孟鸥会显得小只的那天。向悠站在沙发边,低头静静看他熟睡的模样。有种奇异的错觉,在之中冉冉升起。其实,他不讨厌。他很可爱。就算他们不再是爱人,也是相识了近十年的好友。有时候想想,如果他们一直只是朋友该多好。情侣这种关系实在是太脆弱了,面临的考验也比其他关系要多。人人都祝愿天长地久,人人也赞颂天长地久,不正是因为它稀有难寻吗?在这个即将迈入新一年的冬夜,向悠呆呆地站在客厅中央,想了好多不着边的事。过了好久,向悠猝然打了个寒颤,终于清醒过来。她看了眼还在睡的孟鸥,蹑手蹑脚地前去卫生间洗漱。这一晚她睡得不太好。往事如走马灯般在睡梦里一幕幕掠过,恍惚间让她以为自己是将死之人。醒来时,头疼到好像经历了一场宿醉。不过说到真正的宿醉——向悠扭头看向紧掩的卧室房门。孟、鸥、在、她、家。这五个字蹦豆似的往外跳,给她吓得一愣一愣的。昨晚自己到底是怎么想的,怎么想的?她真想穿越回去,揪着自己的领子好好问一问。但该面对的事情还是得面对。向悠趿拉着拖鞋打开房门,这回是真的吓了一跳。被子都好好地摞在沙发上,孟鸥却不知何时滚到了地上,蜷成一团。昨晚她好像隐约有听见一声闷响,只是那时睡得迷迷糊糊,还以为是梦中的声音。向悠匆匆忙忙上前,试着将他扶起。手指刚刚碰触到他的皮肤,发现他烫得吓人。孟鸥的体温本就比她高上一截,是过去她冬日首选的暖手宝。然而这次不一样,从他双颊的绯红来看,他似乎是发烧了。孟鸥被她的动作闹醒,迷迷糊糊地睁开眼。他颇为难耐地闷哼一声,自个儿从地上坐起,背靠沙发。“你还好吗?”向悠紧张到有些手足无措。孟鸥没说话,低头揪起自己的领子闻了闻,眉头紧锁。“能借你的浴室洗个澡吗?我好难闻。”他张嘴就是一口烟嗓,快能和莱昂纳德科恩媲美。向悠有点哭笑不得。在这种情况下,怎么会有人开口第一句是这个。可能是当初向悠给他留下的阴影太深,孟鸥一直很在意自己身上的气味。